《梧桐落幕》赵静笙

20、初遇的颜色

　　当最后一缕夕阳沉没在地平线上的时候
　　那个傍晚所发生的一切也随之被人们遗忘
　　在接下来一个夏天的夜晚
　　萤火虫在成群结队的飞舞
　　霓虹灯在光怪陆离的闪耀
　　无边无际的湿热的空气包裹着校园的各个角落
　　无休无止的复杂的感觉铺开在城市的每条街道
　　站在梧桐树下，很少有人会去刻意记住什么
　　但是这样一个纠结的夏天的夜晚
　　却悄悄地停留在了人们记忆的深处
　　多年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人们还会记得在那样一个夜晚
　　曾经留恋过的人和曾经犯下过的错
　　只是有无数的夜晚就这样停留在心头
　　还会有无数个瞬间又这样涌上了心头
　　于是在那些潮湿的空气中
　　最后只剩下惋惜和懊悔
　　于是随着那最后一缕夕阳沉没的
　　还有永不再来的真心与守候

　　夏天总是一个令人迷惘的季节，令人昏昏欲睡的闷热，空气中那湿乎乎的味道，让每个人的脑筋就好像是缺油的机器一般，想转都转不动了。
　　太多的梧桐树让校园里有着太多的阴影，阴影里的人们有的是幸福的，有的是无聊的。
　　“你还觉得热吗？”傍晚的时候，坐在学校操场旁地梧桐树下的长凳上，顾桦问晚玲。
　　“恩，还好，在秋原，只要太阳落下去了就没那么热了。”晚玲回答，夕阳从侧面穿过她的头发，照在她脸上。
　　顾桦坐在晚玲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腰，甚至连她脸上的每一个细部都看得很清楚，顾桦觉得舒服极了。
　　在去年九月的火车上，顾桦坐在晚玲的对面，很多时候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一路上都是如此。
　　在那个时候，顾桦就不得不承认，从上学起，他就从未见过像晚玲这样的女孩，甚至为自己和对方在同一个县城里居然现在才认识懊恼不已。
　　顾桦现在还记得，晚玲对他说过的第一句就是，“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箱子放到架子上去可以吗？”
　　对于顾桦来讲，那简直是天籁之音，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觉得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拥挤的火车车厢这种地方，甚至不应该呆在地上，她应该站在洁白的云端或者是海洋的深处，那都是天使和精灵才应该出现的地方。她根本就是超凡脱俗的，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坐在自己对面了。
　　平时力气不大的顾桦，几乎一只手就把晚玲随身携带的那个很大的箱子推到了行李架上。
　　“你的力气好大啊，我爸爸都两只手都举不起来。”晚玲笑着坐下来之后，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汗。
　　其实顾桦的右边胳膊当时差点抽筋了，直到进了入校好几天之后都一直太不起来。他自己知道，当时出的不是普通的汗，是冷汗。
　　幸运的是，总算把箱子弄上去了，自己没受伤，也没砸到人，顾桦相信，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顾桦从自己记得住的考试开始算，就很少有不是第一的时候。他清楚地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考上大学：家里已经给不了他任何帮助了，母亲长期卧病在床，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姐姐为了供自己上学，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自己的学费都是靠姐姐挣出来的。
　　所以顾桦很刻苦的学习，他在文科方面的天赋很高，对所有的科目都是如此，包括政治和外语，即便如此，他依然是班上学习最卖力的一个，高中的时候，在寄宿制的学校，每天晚上即便其他人都睡了，他依然要借着楼道的灯光看一会儿书。
　　最终，顾桦如愿以偿地以全县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入了秋原师大。大学的学费并不便宜，于是家里只能拿出了本来要给姐姐置办嫁妆的一部分钱。
　　出门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是全家出动送到学校，顺便欢天喜地地旅游一趟，哪怕考上的学校远远不如秋原师大。而顾桦，只能自己收拾行李独自出门，他并没有想太多，因为他对这些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有很多年了，他都觉得自己一直在一条很崎岖的路上行走，也很孤独，但是他必须承担起来，可以说全家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直到顾桦在火车上看到了晚玲，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因为在他心底有了一片别样的天地可以去思索和呼吸。
　　顾桦慢慢地用晚玲递给他的纸巾查干了额头上的汗，纸巾上那淡淡的香味让顾桦迟迟舍不得扔掉。
　　“你也是去秋原师大报道吗？”在火车上，顾桦惊喜地问晚玲。
　　晚玲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是中文系？”
　　晚玲又点了点头。
　　望着火车窗外那无边的田野，顾桦觉得这么多年来，老天爷终于眷顾了自己一回，让自己的生活出现了一些其他的颜色。
　　于是，顾桦一路上和晚玲说了很多话，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重要的不是说什么，而是说话本身，只要他能听见晚玲的声音，看见晚玲说话的样子，那就够了。
　　顾桦和晚玲聊了很多文学方面的话题，他发现晚玲对文学也很懂，绝对是一流的文科生，但是她对这些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
　　出于一种自我表现的心理，顾桦还有意无意地向晚玲透露自己平时喜欢研究怎么写诗。他对于诗歌的兴趣其实也是无意的，他喜欢抒情也追求内心的感觉，上中学时偶然一天，有女生发现他中午的时候在政治习题下面写了一首十分青涩的诗，于是他引起了很多女生的兴趣，一些女生都当面夸他有诗人气质。顾桦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他知道自己对文学的研究确实还可以，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水平，但要说到写诗，尽管自己也很想写出那么一两首优美的诗篇，但就目前而言，水平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了，不过在女生面前显摆一下，还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