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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迷雾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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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日竟为琯夫人求情。”散了家宴,我与安绮一道回宫。茗籽的事出后,于扶柳对我便有些隔阂,反倒与冯钿墨走得很近。我虽心里有些不悦,但毕竟是自己的过失害了礼夏,是我对不起她,也不好意思与她说开。她跟冯钿墨都是丧子之人,有相同的痛处走得近也无可厚非。
“琯妃伺候圣驾多年,皇上对她的感情,可比对你我深厚。”我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姐姐就不怕她东山再起与姐姐为敌?”安绮愈发小心翼翼,也凑到我耳边才开口。
我摇头。
心内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颇有蹊跷。独自回了垂荷院,荞琐她们早就被奶娘带回来早早睡了,我简单收拾一下,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又穿戴起来,到后面的库房去。
自打关了小颜子和潋溪,他便在垂荷院多安排了许多侍卫守着。一来怕他们逃跑,或者遭人毒手,二来也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进了关小颜子的那件小屋子,他正坐在床上抱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颜子。”我叫碧瑶在门口守着,自己进了那间小屋,“我有事情问你。”
他抬起头,面目有些焦虑跟憔悴。看到我,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纳头便拜:“娘娘,奴才有话对您说,您可一定要听奴才说啊!”
我有些纳闷:都许了他放他一条生路,怎的还会如此焦虑?便开口问他:“你倒是说说,怎么救你?”
“娘娘,”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事情败露以后奴才一直寝食难安——琯夫人并没有害您啊。”
我开始迷惑了。言之凿凿说田琯是幕后黑手的是他,现在说她无辜的也是他。这奴才,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见他长跪不起,我也没有理会,只道:“说罢。”
“娘娘。”他抬起头,“奴才只道您往日最是宽待下人的。奴才虽然背叛您,可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奴才老家遭了蝗灾,家里种的半亩地被那些虫子啃了个干净,父母年迈,弟弟又年幼,奴才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啊!正好这时候冯贵嫔找到奴才,许奴才家中无忧,叫奴才在垂荷院盯着您的一举一动,并帮她行事……”
“冯贵嫔?”我已经有些糊涂了,就算我跟冯钿墨一直合不来,她也不用这样害我。
“那你又为什么说你是受琯夫人指使害我?”
“那也是冯贵嫔吩咐的。”他看着我,眼中多了些坦然,“冯贵嫔只吩咐,若是被抓,奴才只管一口咬死是琯夫人的主意。还说,若是由您审问奴才们,便能有一条生路;若不是,她会照顾好我们的家里,说该怎么办,奴才们心里清楚。”
“刚刚皇上在时,你们怎么不说?”我看着他,心下纳罕。
“奴才本以为冯贵嫔会放奴才一条生路,可由刚才看,奴才就算是出了宫,只怕也活不到第二天。”他面露厌恨之色,“冯贵嫔,就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对了,当日那浸了毒物的姜,可是你带进来的?”我突然想起那件事,连忙问道。
“那件事不是奴才做的,奴才并不知情。”小颜子回话,“请您务必小心冯贵嫔。”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想到今日之事的一点不对劲:潋溪在冯钿墨身边一年,她被押上去,说出自己是琯夫人的人,冯钿墨竟如此不以为意?!
出了关小颜子的屋子,我想了想,扭身去见潋溪。潋溪正蜷在墙根坐着,见我进来,急匆匆站起身,作出一副淡漠的神态:“这么晚了,惠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不是琯夫人的人。”我开门见山,虽说有放手一搏的意味。
果然,她的表情有些惊慌,但很快掩饰不见:“娘娘,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冯贵嫔落水时,你是不是在一旁看着?”我继续开始套她的话,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果然,她神色闪烁一下,还是故作镇定道:“奴婢去屋里取东西,不曾守在冯贵嫔身边。”
“是么?”我冷哼一声,出了屋子,叫上碧瑶回屋,“嘴还真是硬,倒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碧瑶。”收拾停当准备就寝,碧瑶正在关我卧室的门,我叫住她,“嘱咐好看那两个奴才的侍卫,别叫他们寻了短见。”
碧瑶答应一声去了,我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琯夫人此劫,只怕凶多吉少。就是我,当初要不是苾籽一句话和那个帮我圆谎的人帮忙,只怕现在还在过思居住着。说到圆谎,到底是谁,帮着我圆了那样一个弥天大谎?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早起来,碧瑶就跑进来吵吵,“潋溪她,潋溪她、”
我叹了口气,道:“把气儿捋顺了,说!”
“她死了!”碧瑶终于把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我一下子丢下手里的帕子,“你说什么?”
“今儿一早小杉子去送饭,小颜子还好好的,潋溪满脸是血,死了大半宿了。”碧瑶的声音越来越小,“把小杉子吓坏了。”
我站起身急匆匆向库房方向去,也顾不得仪容不整,碧瑶在后面跟着。我一面走一面道:“昨儿不是还嘱咐你们了么,叫你们看好了别寻了短见,你们是怎么看人的?”
碧瑶在后面气儿又喘不匀了,一个字一个字道:“不、不知道,昨儿、昨儿奴婢嘱咐过侍卫了,谁知道,她、她就寻了短见。”
“惠妃娘娘万安。”门口的侍卫见了我都不敢抬头,我也不理他们,径自冲进库房。潋溪的尸体已经被白布遮了起来,我凑过去掀开摆布的一角,潋溪满脸是血躺在那里,显得有些狰狞。我放下白布站起身,向守卫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回惠妃娘娘,”那守卫拱手回话,“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咬舌自尽么。”我皱皱眉,觉得自己的舌头一阵痛,“去回过皇上没有?”
“回过了。”那守卫回道。
“尸首送太医院,叫姚太医看看,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吩咐后,便和碧瑶回了屋子,叫她帮我梳头。
“娘娘、”碧瑶似乎受什么话要说,被我拦住:“让我静一静,太乱了。”
“好。”她知趣地不再言语,只静静地梳好头退下。我自己坐在妆台前,看着菱花镜里那张脸出神。潋溪死了,她知道什么我也无法从她口中撬出来了。小颜子虽是有些苦衷的,但若是他也参与了陷害田琯,真正的幕后定不会叫他活下去。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桌边给他斟茶。
“昨天……”
“昨天夜里潋溪死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
“是。你不是已经叫送去太医院了么?”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只怕,田琯是冤枉的。”
我没有说话,只端着茶盏冷冷地看着他。
“潭儿,我没有为她开脱的意思,只是——”他顿了顿,“我已经派人去核查茗籽的东西,应该会有些蛛丝马迹。”
我把茶盏递到他手里,坐回菱花镜前出神。镜中女子愣愣的,和我好像。只不过没了生气而已。
“炳炆。”我张口唤他的名字。
他走到我身后,把下巴搁在我头顶:“怎么了?”
“潭儿的眉色淡了。”说着,我将桌上的炭条递到他手里,“帮潭儿画眉吧。”
他把炭条接过去,我把脸转向他,慢慢闭上眼睛。他似乎画的很仔细,许久才说出“好了”二字。我接回炭条放回妆匣里,道:“炳炆,你很矛盾么?”
“是。”他竟也不加掩饰,就这样直白回我。
“这样。”我看着镜子里的人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带着些悲戚的神色。
“潭儿,毕竟她与我夫妻多年……”身后的人开口,欲言又止。
“你我只是一年的夫妻,所以,才相信她多一点?”我心内似乎开始滴血,他心里有我,但是,还是有别人多一些啊。
“潭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他开始匆忙地解释,被我掩住嘴:“你忙,回雍和殿吧。我累了。”
“那你就先休息,有什么消息我叫梅德林来告诉你。”他看了我半晌,才转身出去。
我看着镜中的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