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之覆情难收》流单

30、独居过思

　　梅德林架着于扶柳退下。他屏退屋子里所有的人，走到我面前蹲下，拿折扇的柄端起我的下巴：“惠妃，卢潭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不由叫我遍体生寒。
　　“炳炆，我——”我抓住他的手跪坐起来，却被他甩开，力道很大，我自己也被摔回地上。
　　“炳炆二字也是你叫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我，似是看见了叫他极度恶心的东西，“你不配！”
　　“炳——皇上，臣妾都不知发生了何事，怎就遭此无妄之灾？”我皱着眉望着他。
　　他负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步幅越来越大。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烦躁。他突然停在我面前，左手拎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揪起来：“你还装什么无辜？礼夏好好的，怎么会溺死？！”
　　“皇上——”我如坠云雾，“臣妾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还装傻？！”他扬手又是一个耳光过来，扇得我耳朵了嗡嗡直响，“茗籽抱着礼夏跳进千落湖，不是你授意的？”
　　“皇上，你说什么？”他的话叫我非常震惊，茗籽好好的，干嘛抱着礼夏投湖？我满心疑问却没有机会问，只得解释道，“臣妾今日见天色晚了，本是想留于姐姐住下，可于姐姐说礼夏夜啼，怕吵到礼宣念菡，执意要走。臣妾拗不过她，才叫茗籽为他们打羊角灯送他们回去，怎么会……”
　　“怎么会？”他冷哼一声，松开揪着我衣领的手，“茗籽是你的丫鬟！”
　　“可是臣妾对此一无所知啊。”我跌坐在椅子里，手不停地颤抖。茗籽抱着礼夏跳了千落湖？她好端端的，若是想不开，何苦拉上礼夏垫背？
　　“一无所知？你装得还挺像！明日朕便叫梅德林遣你回去，褫夺惠妃位，贬为庶人，居过思居听候发落！”他说完，拂袖而去，临走还不忘嘱咐门口带来的几个守卫，“盯住了，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门口几个守卫身上的软甲与佩剑摩擦出声。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皇上！”我追着他的脚步出去，却被守卫拦住，我无奈地看着她的身影没有任何停顿，越走越远。我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一样，软软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念叨“冤枉”二字。碧瑶听见他走了，赶忙过来扶我起来回屋里坐下。我双目呆滞无神，似乎吓到了她。
　　“娘娘，您说句话啊娘娘。”她将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握住她的手，眼泪“刷”地涌出来，泣不成声：“碧瑶，他冤枉我，他冤枉我！”
　　“娘娘，您先静静。这皇上失了五皇子，正在气头上，咱先回去，等皇上的气消了，想明白了，自会还娘娘清白。”
　　“不会，不会。”我伏在碧瑶怀里摇头，“于姐姐伤心过度不信我，连他也不信我么？”我就这样抱着碧瑶哭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便有一辆宫车过来，梅公公过来请我上车。似乎他事先发话不许我带孩子，只许我带上自己的宫人回去。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和肿着的半张脸钻进车里，碧瑶随后上来，阜宁荣摇着头在外面坐了。梅德林抓起缰绳便要催马，雪吻却“吱吱”叫着蹦进车厢里。梅德林似乎有些为难，向我道：“娘、不，卢姑娘，皇上吩咐，您只能带走贴身的宫人，这狐狸……”
　　“梅公公，这狐狸不是皇子公主，您就通融一下，如何？”哭了一整夜，我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这一句话说完，几乎晕过去。
　　“那便带上吧。”梅德林犹豫再三，还是允了。
　　随着清脆的缰绳声响，马车车轮开始缓缓滚动。我怀里抱着雪吻，呆坐着一动不动，心底却似万年寒冰冻了个瓷实。本来是暑热未消的初秋，在我却似寒冬腊月一般，叫我不由想起你榕树下一小块较薄的积雪和滴落在积雪上的几颗温热的泪。
　　“碧瑶。”我腾出一只手去拉碧瑶的手，“我害怕。”
　　“娘，小姐，碧瑶在这。”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坐过来跟我贴得更近，“不要害怕。”
　　“我怕，碧瑶我怕。”我把雪吻丢在膝上双手紧紧握住碧瑶的手，“我怕。”
　　“小姐。”她回握住我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无论怎样，碧瑶都会陪着您的。”
　　行宫离紫禁城不远，驾车也就大半天的行程。三次进宫，都是不一样的境遇，而这次，最为凄惨。马车都没有回垂荷院，直接就把我们拉到过思居。我下车后看着过思居那破败的颓圮的院墙，微微叹气。
　　“卢姑娘，就请您屈尊在这儿凑合吧。”梅德林挥了挥拂尘——阜宁荣去推院门，掀起一层土，呛得人难受，“皇上吩咐了，垂荷院的东西，一律不准上这儿拿。内务府会送来的。”
　　“劳公公费心。”我向他略施一礼，抱着雪吻由碧瑶搀着进了院子。外面传来马的嘶鸣，接下来是辘辘远去的宫车声。
　　“这屋子可怎么住人啊？”阜宁荣陪我在外面站着，碧瑶进去看了一圈，出来紧缩眉头，拿帕子掩着嘴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向我抱怨，“那梁上结了老大的蛛网，土积的那老厚，都收拾不出来了。”
　　“我进去看看。”阜宁荣欲拦我，我没有理他，径自进了屋子。这屋子不大，桌椅床铺倒是齐全，不过都积着厚厚的尘土，梁上那蛛网因为打开门吹进的风微微晃动，上面早不见了结网的蜘蛛。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阜宁荣跟进来，顺手去开窗子，不想那窗子的栓子朽了，他力气大了点，窗棂哔哔啵啵剥落了半扇才打开。下午的阳光照进来，似乎驱散了屋内的一点阴郁，迎着光，我看见无数灰尘扬起，在光照下还有些迷人。
　　“娘娘，您先出去吧，这屋里，奴才跟碧瑶姑娘收拾就行了。”阜宁荣过来，想把我请出去。
　　“阜公公。”我心底有些凄然，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向他道，“我现在只是庶人，见了公公还要行礼的，公公只叫我卢姑娘就是。”
　　“奴才不敢。”他即刻低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出他声音中的惶恐，“主子就是主子。您现在遭难，奴才若是落井下石，哪里还配得上‘人’字？”
　　“阜公公，快起来。”我过去扶起他，“若是如此，你今后便随着碧瑶叫我小姐。这宫里的繁文缛节，也都去了吧。”
　　“是，奴才遵命。”他直起身，“小姐去院子里歇着，奴才收拾好屋子再去请您。”
　　“好。”我点点头出去。雪吻正躲在房檐的阴凉底下，我过去抱起它，背着太阳站着看屋内的尘土飞扬。这冷宫真是许久都没人住过了啊，我暗自思忖，连修缮都免了么。看那屋檐一溜碎裂残缺的瓦当，我摇摇头，绕去屋子后面看。屋子后面的杂草都一人多高，屋子挡住了阳光让这里显得阴森可怖，似乎有什么怪兽就要从草丛里跳出来似的。我下意识缩了缩手，大概是勒痛了雪吻，它发出“嗷嗷”的叫声表示抗议，却把我吓得松了手扭头就跑。跑回屋子前面，碧瑶不知从哪里寻到的抹布盆子和水，蹲在地下擦那张都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桌子。
　　“哪里来的水？”雪吻跑回阴凉处眯着，我挽起袖子过去帮她的忙。
　　“小姐，这活儿哪是您能干的？”碧瑶抢走我刚拧出来的抹布，“您去歇着吧，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我怎么干不了？多一个人忙活早些完事儿，一会儿太阳都下去了。”我不顾她的阻拦，蹲下开始擦起来。
　　天开始黑起来，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内务府来了几个小内监，送来三床被褥，一套粗瓷茶具，一只烧水的大铜壶和一盆子混了麦秸干草的干粪，还有一些其他的吃穿用度之物，虽然都是些次品，但不碍着用。
　　“卢姑娘，内务府实在拨不出富裕烧水的炭了，您就拿这先凑合着。”他们放下东西，一个似乎是领头儿的向我解释，“这内务府不往过思居拨东西已经好几年了，您担待着点儿。”
　　“哦。”我敷衍着应了，余下几个内监似乎还有什么事情，一个劲儿催促那个领头的快走。我见状道：“有劳公公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公公们还是快写回去歇息吧。”
　　此话一出就好像赦令一般，那几个内监见了鬼似的去了。
　　“小姐，有件事奴才还是要说的。”我进屋，阜宁荣停下手中的活计，“这过思居不干净。”
　　“是么。”我走到床跟前，按了按，虽然铺了两床褥子，这床还是很硬。“碧瑶跟我睡，那梅公公住哪儿？”
　　“侧面还有一间小屋子，一会儿奴才收拾出来住那儿。”他似乎很是好奇我的淡然，“小姐，这屋子不干净，您不怕？”
　　“怕，怎么不怕？”我在床沿坐了，摆弄着刚刚送来的东西，竟然还有只薰笼和一些香，令我有些喜出望外，“我已是这般境遇，这里的东西想来与我境况相似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们恰是同病相怜呢。”那薰笼是竹编的，连些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
　　“还有十来天皇上就回来了，小姐暂且忍忍。”碧瑶从外面烧了水回来，倒在茶壶里晾着，“送来的是绿茶，小姐体寒，不能喝。”
　　“知道了。你们俩出去。叫我静静吧。”我突然觉得很累，身上心里都很累。躺在床上闭着眼，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你说过护我周全，可现在，恰是你，毁了我的周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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