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第二部 逆风而行》明月晓轩

4、交流

　　瑟斯顿.斯特拉特坐在弗丽达那银灰色放着许多柔软靠垫的沙发上，手中捧着这女子刚刚煮好的咖啡，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弗丽达，这些天是我加入‘奥丁自由之舟’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虽然忙碌不堪，不过充实，每一天都能争取到新的支持者，每一天都有新的进展。对了，最新一期的《火炬》电子杂志上刊登了你撰写的文章。”
　　“看到清样了。”
　　“这篇文章一定能够引起轰动，你的文章总是一针见血、直指人心。”
　　“我过去的家庭教师曾经是出色的散文作者和小说家。”
　　“就是那个把你带入……我们这个领域的人。”
　　“乔治.罗兰，你又忘了这个名字。”
　　“噢。”
　　“瑟斯顿……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今天我有很不安的感觉。”
　　“什么？”
　　“看到罗严克拉姆侯爵电视讲话的时候，我突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发表这个讲话的人是我们——瑟斯顿，这本来应该是我们的使命，这是将近五百年来最好的机会，这个时候登高一呼的人将是民心所向者。”
　　“我们也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要这么担心。我们才是真正为人民谋利的，不是吗？共和主义国家不就是平民的国家，所以，我们一定可以比罗严克拉姆侯爵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但愿如此。”
　　“弗丽达，你总是喜欢想太多。你的头痛是怎么回事？”
　　“有一点贫血而已，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你应该再请一个女佣。”
　　“你以为帝国军少校的军饷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了么？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薪三十五万帝国马克的高级物流经理。”
　　“可是，我有三十万年薪。”
　　女子淡淡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要一点点心么？”
　　“……好吧，谢谢。”

　　九月，罗严克拉姆军攻陷秃鹰之城要塞。
　　同月，米达麦亚、罗严塔尔领军控制首都奥丁，逮捕宰相立典拉德公爵，至此，帝国内战宣告结束，罗严克拉姆侯爵正式获得帝国统治地位。
　　占领奥丁的那一天，缪拉以800舰船控制住卫星轨道，其余提督率领部队冲破大气层，降落在行星奥丁的地面上。首都的军队被这种战争状态弄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应该进行抵抗，还是袖手旁观。弗丽达正好值夜班，一时间内部通讯线路乱成一团，互相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有年轻的士兵害怕得哭起来。
　　凯蒂脸色苍白的出现在她的办公室时，她正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舰船灯光，如一张网，从苍穹天幕直压下来。
　　“少校……”
　　“不用害怕，凯蒂。只是一场暴风骤雨罢了。”
　　“暴风骤雨？”
　　“我是说，”回过身来温柔的笑着：“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怎样的时代都是差不多的生活。他们——能够带给我们的不会比现在更差，不是么？”
　　帝国历四八八年十月。
　　莱茵哈特晋升为公爵，登上帝国宰相的宝座。已经获得的帝国最高司令官的称号也尽入他手。罗严克拉姆独裁体制就此诞生。
　　弗丽达.雷曼也因为在帝国内战之中对于军队后勤补给方面所作出的卓越贡献，得以晋升为中校，调任后勤总部长助理，正式进入帝国军后勤中枢。
　　“没有被解职反而晋升，还能够直接接触后勤中枢，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说，事情到了那个人那里就完全不可意料呢？”接到调职令的弗丽达在同僚为她举办的庆祝酒会上这样想着。
　　调任后勤总部之后和军务省接触的机会就增加了，这么说来，和那个人直接碰面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会是什么样子呢？

　　帝国内战之后，跟随罗严克拉姆公爵的将领们都获得了晋升，其中，罗严塔尔、米达麦亚和奥贝斯坦三人晋升为一级上将，其他如缪拉、比典菲尔特等人也获得上将的地位。
　　后来成为帝国三长官，站在帝国军事顶端的三位一级上将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并因之引起后代历史学家的兴趣。代理帝国统帅本部总长与宇宙舰队参谋总长的巴尔.冯.奥贝斯坦一级上将没有什么亲属，在官舍有随从，在自宅有六十多岁的管家夫妇，除此之外的一只达尔马辛犬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这位被称作“干冰之剑、帝国之印”的男子最富人情味故事的主角，并在后来的历史书上被屡屡提及。
　　管家拉贝纳特夫妇跟随奥贝斯坦家已经很长时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少爷一点点长大成人，即使如此，夫妻俩人在他们的少爷面前依旧恭敬、认真、忠心耿耿。每天奥贝斯坦的车一到家门口，拉贝纳特就必然恭恭敬敬站在门边，迎接他的归来，不过，事情总会有例外的时候，就像这一天。
　　管家一直到他走入玄关，并且在他的爱犬有气无力般叫了两声之后才匆匆跑出来，脸上的表情来不及调整，让他看到略带紧张的神情。同时，奥贝斯坦清楚地听到客厅之中有不属于这个家庭成员的声音，和拉贝纳特太太做着这样的对答。
　　“太感谢您了。”
　　“这没什么，我真的要走了。啊，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对答的声音渐渐靠近玄关，客人和主人就这样在玄关碰了面。
　　“雷曼小姐。”
　　弗丽达的脸色突然变了，在大大震动之后立刻立正敬礼，随后低声道：“原来，这里是您的宅邸。”
　　原本坚持要走的女子现在坐在沙发上，拉贝纳特太太几乎把家里能够找到的零食都端了出来。管家向他解释事情的原委，原来拉贝纳特太太下午出去买菜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车子撞倒，车主不顾而逃，恰好弗丽达下班回家，看到这个情形后将拉贝纳特太太送到医院。在确定对方完全没有受伤后，又好心的将其顺路送了回来。
　　“我记下了车牌，已经通知警方，管家太太可能还要做个笔录，不过，我相信警方不介意使用电话访问。”整个过程中没有插一句话的女子在管家话音落定之后再作补充。
　　“谢谢你，雷曼中校。”
　　女子突然一笑：“奥贝斯坦先生，啊，阁下，如果阁下要谢我的话，那么请我吃顿晚饭吧，”瞟一眼窗外已经低垂的夜色，“我的冰箱里已经没有可以做晚饭的材料了。”
　　即使是奥贝斯坦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拒绝。
　　难得的，晚餐前的空隙里，奥贝斯坦家的主人没有在书房中忙碌，而是坐在客厅，和年轻的客人相对，达尔马辛犬偎在主人脚边，时不时向客人摇一摇尾巴表示欢迎。
　　“已经七年过去了……”轻轻叹息着，弗丽达心想，总是这个样子，每一次这种奇特气氛下第一个开口的永远是自己，整整七年的岁月，高级职员的职业人生，以及在“奥丁自由之舟”的地下工作，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依然在他的冷静前败下阵来。
　　“没有想到你会加入军队。”
　　已经不再使用敬语，她内心里暗笑，大概这就是那个人的作风，立刻可以明确形势，然后找出最适合、最合理的相对方法。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出这样的想法“下一次听到他用‘您’来称呼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定是自己彻底脱下军装的时刻吧。”驱掉这近似于无聊的念头，显出宁静而平和的笑容：“阁下，不是我自己加入军队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服从军队的征调。”
　　弗丽达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特别是象你这样具有共和主义思想的人”，的确，不服从军队征调的人也不在少数，出发点自然也大不相同。有些人用金钱摆平负责征调的军官，也有一些人，尤其是共和主义者则有采用绝对抵制的方法的，宁可坐牢也不为皇帝卖命。
　　略微往前移了一点，身子更加挺得笔直，泰然直视这个参谋总长的眼睛，缓缓道：“阁下知道我的过去，所以我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是，我是在亚姆利扎会战之前被征调入伍的。阁下，无论我曾经相信过什么、信仰过什么，我首先是一个帝国公民，并且深深爱着养育我的这片土地。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园，我的故乡。
　　“即使是一个有着共和主义思想的人，也不会眼看着家园受到敌人的侵犯，即使这个入侵者是一个民主国家也是一样的。侵略就是侵略，不会因为挂着‘解放’的旗号就改变性质。我，不是一个会坐看家园遭受战火毁坏的人，仅此而已。”
　　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这个女子深深呼出一口气，身子在微微的颤抖，仿佛是激动，又仿佛是因为动机被误解的愤怒，也可以理解为害怕被对方当作共和主义者的不安。
　　弗丽达来不及判断奥贝斯坦是不是对她的解释满意，因为就在短暂沉默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奥贝斯坦的属官菲尔纳上校来汇报一些公务，尽管透过屏幕菲尔纳肯定可以清楚看到这个长官的客厅中居然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在表情上依旧没有任何不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