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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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罗妮卡的小说已经完成过半，她每写一个章节就会送到这个家庭教师的手中，听从她的建议。有几次，她在静夜之中一个字一个字咀嚼这个二十一岁女子笔下的人生时，会叹息，然后喃喃自语道：“我亲爱的薇罗妮卡，你让我越来越讨厌自己。”看她的作品，你会深深体味到战争是英雄的游戏、平民的泪水，你会觉得真正悲哀的不是那些消失在战场的士兵，而是在他们身后被抛下的，带着无限哀伤的记忆还要继续生活的亲人。弗丽达一直有着武装起义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国的希望，尽管她知道，这个希望已经渐渐褪变为梦想，仍然没有放弃过。然而，武装起义就意味着新的动荡、战乱、家破人亡，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思，不断地问自己“这样做值得么？”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所以，当她与小说中的那个孩子一起心绪起伏时对于那个有着“想要让后代的人获得自由、公正和长久的安宁，就必须有一代人做出牺牲”“一时的流血是必要的，是值得的”这样念头的自己深深厌恶。
薇罗妮卡在自己的小说中平静的叙述着那个孩子在战争间隙里宁静的生活，一笔笔渲染一些再平凡不过的细节，然而这些平凡恰恰让读者感受到一点一滴的幸福，还有藏在字里行间，幸福的脆弱。
“西格蒙德（注：小说中的西蒙）这天晚上兴致勃勃地说要带她去拜访一个最好的朋友，还肯定地说‘梅莉塔（注：即薇罗妮卡）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小女孩乖乖地答应着，等上了床却把头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小女孩不喜欢见陌生人，那一次西格蒙德带她去见叫做‘外祖父母’的人，还说他们一定会喜欢她。可是那一天她在冰冷的客厅里和西格蒙德坐了很长时间，等来的主人用冰冷的声音不耐烦地和他们对答，最后当她安安静静跟着叔叔离开时，听到那个她要叫外祖父的人的声音‘一个讨厌的小瞎子……’。
“小女孩很晚才睡着，第二天起的却比叔叔还要早，摸索着拿出疼她的乔婶婶才送给她的裙子，她记得，试穿的时候大家都说她漂亮的象洋娃娃。她乖巧的梳好头发，热早点时候被溅出来的热牛奶烫到手臂也没有叫一声…………
“管家太太拉着女孩的手往里走，她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松木清香，皮肤上温暖的感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洒满阳光的房间。她刚刚坐下，面前就传来新热好的牛奶可可的香味，还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脚边，她猜想那是一条小狗。管家夫妇的声音非常柔和，象是和西格蒙德十分熟悉的样子，不停的夸她是个漂亮极了的小姐。女孩静静坐着，等着这家的主人回来，心里有一点不安，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到窗外树梢上小鸟的叫声。小女孩喜欢安静，却总是得不到安静，她和西格蒙德的家从早到晚都笼罩在周围喧闹的声音中，吵架声、孩子的哭声、车子按着喇叭一路狂飚而过的声音……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冰冷的声音，她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头，希望得到一点表示友好的语言。那个人没有说什么，她感到非常的害怕，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常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先是沉默，然后是尖叫‘这是什么怪物，哪里来的小瞎子’。管家走了进来通报下午茶已经摆好，有人拉起她的手往桌边走，她惊讶的发现那个‘冰冷的声音’的主人有一双温暖的手。
“她听着西格蒙德和那个人的对话，他们的声音都不响，西格蒙德不时欢快的笑出声来，那种欢快是她很少感觉到的。管家太太问她要不要看电视，她用力摇头，她就愿意坐在这里，听他们说话，那些话她听不懂，可是她可以感觉到一种温暖。
“西格蒙德说他们该走了，要她和这家的主人说再见。她伸出手，拉住那个人衣服的下摆，仰起头，很认真地说‘你喜欢梅莉塔么？’她等了很一会才听到声音，冰块融化后温和的声音‘当然喜欢。’‘那么，梅莉塔可以再在这里呆一会么？’她问得非常的认真，然而西格蒙德笑了起来，大声道：‘梅莉塔，现在已经很晚了，再呆一会就没有公车坐了’。小女孩任性的摇头，扭过身装作听不到西格蒙德的声音，依旧仰着头，她紫色的眼眸正对着对之恳求的人。”
倚枕读书的弗丽达笑出声来，喃喃道：“你还真是个任性的小女孩，我亲爱的薇罗妮卡，”然而，那一瞬间，小说中的场景和记忆里另一个人曾经讲述给她听的情景重叠起来，一些零散的记忆瞬间组合，弗丽达拍着床榻大笑，自语道：“天啊，管家夫妇，西蒙有过失明经历的朋友…………天啊，奥贝斯坦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刻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