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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十二月春 ...

  •   《十二月春》

      by吾辈叫云少

      「零」

      假想2017年。

      杭州的冬天还没过去,吴邪下了好大决心才让自己的脸从一坨被子里冒出来。他眼睫毛在冰凉的空气中抖了两抖,最后依依不舍的睁开,一不小心对上一张脸。这张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凌厉而立体的棱角从下巴一溜钻进略长的刘海里。
      吴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张脸的主人是张起灵。他们最近在完成陈皮阿四布置的一项作业,任务重时间紧,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昨天怕是暂告一段落,心一松不觉就睡过去了。
      从宿舍的小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太阳老高,可吴邪还是狠不了心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他盯了会子宿舍的天花板,觉得天花板没有张起灵好看,于是转脸盯着张起灵。
      张起灵就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两个人互相用视线打了个对穿,默然半晌,谁都没出声。
      良久,吴邪吸了吸鼻子道:“小哥你眼睛真黑。”
      南方人软糯的话尾在空气里打了个卷儿,张起灵木着脸不知怎么接茬。过一会儿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一声巨大的“咕嘟”声响起。声源自然是吴邪的肚子。
      “……”
      “……”
      吴邪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只露出头顶和两只眼睛,一眨不眨,透出某种坚决无比而诚恳万分的意味。于是张起灵心领神会,下床飞快的开始穿衣服,道:“想吃什么?”
      “煎饼果子不要鸡蛋要火腿肠,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子,包子要白围裙阿姨家的,然后再加一碗北京豆汁儿。”
      “快十点没豆汁了。”
      “那我要菜市场门口的小馄饨,不加香菜。”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欢香菜吗?”
      “你不吃香菜,那是给你的。”吴邪整个人和羽绒被滚成一团,“上个月我尝遍了城里所有的馄饨,菜市场那家最好吃。”
      “怪不得胖了。”
      “我要是个妹子你现在已经死了。”
      张起灵没回答,嘴角似是微微翘了一下,走出宿舍关上了门。吴邪包着被子蠕动到窗前看他向学校大门方向走去,羽绒帽的绒毛飘啊飘。看了一会,直到张起灵的身影消失不见,便把自己的脸大力埋在被子里。

      「壹」

      陈皮阿四是吴邪和张起灵的导师,这两年就带了他们两个研究生。外人面上都敬他一声陈教授陈先生,私下里管他叫老橘子皮。倒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从不把学生当人,别人的学生就更当成畜生。
      吴邪和张起灵到他跟前报道第一天,别人家教授都要么和气要么严肃地发表一番感言,表述一下自己的研究观念教学理念,陈皮阿四却抽着烟点着钞票道:“我收徒弟不为传道,只为找俩打白工的。我也懒得教你们什么,更不会三天两头收论文。我接外包,你俩帮我干,当然是无偿的。不过这种实践机会别人家基本没有,你俩好好干两年,说不定还能做出什么重大贡献,直接晋身为著名历史学家,到国家机构干活去。”
      “历史系找工作难,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觉得你俩自认精英,肯定不甘心干个普通白领,”陈皮阿四最后转过身,在烟灰缸沿上敲了敲灰,“看着办吧。”
      吴邪与张起灵对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冲他背影悄悄竖起了中指,口中还热血道:“一切都听您的。我们一定跟着您好好学!不是,好好干!”
      张起灵也面无表情地跟着热血:“我跟吴邪一样。”
      这次陈皮阿四接的外包是杭州本地的,原因是某大学老资料室年久失修,外墙在一次冻雨中破裂漏水,很多珍贵的手稿都给淹化了。这些手稿记录的大多是民国至建国年间杭州本地历史,因为一直没受重视所以放那积灰,这次一淹才发现值得好好抢救和整理。
      陈皮阿四接的都是大宗活,不像别人就写个论文啥的。吴邪和张起灵的任务是把这些散乱的纸张记录的东西联系起来,并且要在其中克服字迹不清、记录残缺、参考资料找不到任何相关、陈皮阿四苛刻的刁难等等问题。
      前两天他们刚刚遇到瓶颈。因为37年下半年到38年初,杭州陷落那段时间的资料为空白。他们本以为是淹了正送给专业人士修复,结果问了陈皮阿四才知道,不是淹了,是根本就没收集起来。
      杭州陷落时不远的南京正在进行一场屠杀,本地人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寥寥无几。加上日军一轮两轮轰炸,也就基本剩不下什么,最后□□那会子又毁掉一批……陈皮阿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懒散,脸上的皱纹在抖动:“去民间取材吧,活下来的老头老太太应该还有几个。”

      「贰」

      张起灵拎了大包小包回到宿舍的时候,吴邪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皱着眉头趴在矮桌边翻看昨天还剩下的那些复印件,一边翻一边用笔在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看见他回来,吴邪眉头一松,笑得露出牙齿,闻着香接过张起灵手里的早点,搬了个凳子放上去,解开塑料袋,蹲着开始吃。肉包子一咬一嘴油,他就这么口齿不清地指了指矮桌,道:“小哥你看看这个。”
      张起灵偏眼,看到一封信。信纸皱巴巴的,像是被揉搓过,泛着老旧的黄色,看上去很有些年头,躺在桌上一堆白花花的复印纸里十分显眼。
      “大部分字都糊成一团了。”张起灵用手轻轻摩挲着信纸,上面一团一团的墨。在还稍微能看清的几个字旁边,墨汁也一圈圈的泛开,浸入纸张的纹理里,和着年代的蜡黄,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
      “稍微还是能够读出几个词的。比如上海,战事吃紧,调度,我部,守军,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意义的单字。”吴邪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站起来凑到张起灵身边,开始啃煎饼,“要不是就只有短短两行字,看起来说的也都是公事,我几乎以为这要是一封家书了。”
      “要是家书提供的信息还会多一点。”
      “信息其实不少的。”吴邪道,“你看下日期。”
      “……民国,二十六年。”张起灵眯着眼,从墨团中读出信尾的一行小字,还未读完便一愣,转头看向吴邪。
      吴邪用手背抹了抹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起灵:“你说,把这个扔陈皮阿四脸上,他会不会为上次骂你的事道歉?”
      “这信的重量可能太轻了。”
      “那我拿个铁劵把它按上去。”
      “你也太记仇了。”
      “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吴邪认真地看着张起灵,“我可是很护短的。”

      「叁」

      我可是很护短的。
      吴邪上次说这句话还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了。那时候他们还在上高中,吴邪明明害怕,却站在自己面前,背对着自己张开双臂挡住人群,说: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护短的。
      原来一晃都这么久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琥珀色的瞳孔,突然轻轻地,不明显地笑了起来。
      于是吴邪也很开心,笑得特憨厚特好看地问张起灵:“我没有吃饱,你可以把馄饨让给我吗?我带你去胖子那蹭饭。”

      「肆」

      胖子姓王,是吴邪他们的学长,只比他们大一届,但是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个特漂亮的瑶族姑娘,叫云彩,当年还是他们系的系花。
      胖子毕业后没考研,在某个古董一条街街口开了家字画装裱店。吴邪拉着张起灵到他店里的时候,正巧他在打瞌睡,夏天用的蒲扇都没收起来,盖在脸上遮光。吴邪想到这丫和见不得人的生意搭上了头,赚得脑满肠肥,而自己还在给陈皮阿四打白工,顿时恶从心头起,一脚踢翻了王胖子的椅子。
      胖子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当下还以为是云彩来查岗,吓得抱住吴邪的腿大喊老婆饶命我没有偷懒啊,结果一抬头看见吴邪那张嘲笑的脸,清醒了一半,再看到吴邪身后张起灵一张死人脸,人就全清醒了。
      “又来蹭饭?”胖子道,“云彩回巴乃老家去了,没人做饭给你俩吃。”
      “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蹭饭的吗?”吴邪愤怒道,“我来找你肯定有正事儿。小哥,把信拿出来给丫看看。”
      胖子开头还是一副呵呵你吴邪有正事儿我去跳瑶寨护寨河的表情,但是接过信纸一看,到底是行家,脸色立刻就变了。
      “卧槽,这个内容!你们偷了谁家爷爷辈儿的家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没听说过吗?你们这么做不怕遭报应吗?”
      “管你屁事儿,你看能不能复原。”
      “能。给钱。”
      “没钱。”
      “没问你要。你他妈大学时做出过一个月生活费一星期花完,全买了酱肘子的极品事儿,我还能期待你有钱?”胖子觑了一眼吴邪,转头冲张起灵道,“给钱,不然我就把吴邪剁了做酱肘。”
      “你这是威胁吗?”张起灵淡定地问。
      “不是,这是绑票。”
      “那你撕票吧。”张起灵淡定地说,“然后在你动手前我就撕了你。”
      胖子:“兄弟一场你能别这么凶残吗……”
      吴邪也觉得太凶残了,于是他和张起灵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转头对胖子道:“那我让小哥去跟你老婆说,他当年其实还是有点喜欢她的,愿意接受她的告白。”
      胖子:“……我帮你们复。你们想吃啥,我请。”

      「伍」

      最后这顿饭定在楼外楼。吴邪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张起灵根本没什么喜欢吃的,于是也点了一桌子吴邪喜欢吃的。胖子什么也没点,就要了壶酒。
      然后他就一边看着吴邪风卷残云一样把桌子上的菜夹到嘴里,一边看着张起灵风卷残云一样把桌子上的菜夹到吴邪碗里,一边喝着酒,一边道出了心里话:“我有时候真想点堆火把烧死你俩。”
      吴邪张起灵根本没理他。
      于是他问:“你们俩干嘛要复原那信?”
      吴邪包了一嘴的菜,嚼啊嚼啊嚼:“陈皮阿四布置的任务……五规里脚(我跟你讲)……”
      “闭嘴吃吧你。”胖子嫌弃地看了眼吴邪,问张起灵,“进行到哪里了?发现点什么没有?”
      “没有。”张起灵摇头,“很平常的事情。讲出了几个富翁,出了几个状元,出了几种小吃;讲日军在杭州杀了多少人,讲多少人当了汉奸多少人还在坚持抗日;讲出了几场战争死了多少人,大同小异。”
      胖子撇了张起灵一眼:“你们学历史的真是越学越冷血。”
      张起灵不可置否,吴邪倒是艰难地吞咽了一大块烧鸡,举手示意:“我,我一点也不冷血。”
      “吃货你闭嘴吃你的。”
      “我很认真在跟你说事情呢。”吴邪吸了吸鼻子,“80多年前,杭州这边的首富姓吴来着。名字已经不可考了,只知道当时坊间叫他吴小三爷。这位小三爷非常年轻,而且有不少风流韵事,比如执意娶了个北平的名角儿为妻——虽然好像最后又把她降为了妾。”
      “卧槽这小三爷够牛逼。”胖子咂了口酒,“为啥最后又降为了妾?”
      “据说是因为最后发现是个男的。”
      胖子:“……”
      张起灵:“我在整理资料的时候你在干吗?”
      “看话本。”吴邪答,然后虚弱地辩解,“但我也是在干正事。那个年代的话本大多都包含着那个年代的历史……你们别那么看着我,我对这类八卦才没兴趣呢!我跟你们讲,这个小三爷严格算起来可以造个雕像竖在杭州市广场上了,日军要打进杭州之前,他散尽了家财赈灾和支援抗日……”
      “之后呢?”
      “之后就失踪了。”吴邪答,“大概是死了吧。”
      “为什么不怀疑他当了汉奸?”胖子问,“那个年代有不少这种事吧,原本是抗日英雄,最后还是成了卖国贼。”
      “我也不知道……”吴邪茫然了一下,低下头啃烧鸡,啃了两口,突然笃定地抬起头,“反正我觉得不是。”
      “为啥?”
      “反正我是宁碎成酱肘子被剁成馄炖馅儿也绝对不做亡国奴的。”
      “……槽点太多了。”

      酒至半酣,胖子告诉张起灵和吴邪,过不了多久他的店子就要关门了,他准备和云彩回巴乃瑶寨,在那边种种地养养鸡打打猎啥的,就这么过上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算了。
      吴邪打了个饱嗝道啊挺好的啊胖子我祝福你,张起灵就直接没说话。胖子沉默了半晌,最后自己按捺不住,问:“你俩就不好奇吗?”
      吴邪和张起灵同时摇头:“不好奇。”
      “……”
      “我参与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活计你们也知道,上个月差点被抓了。其实要是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不定还觉得挺有意思,但是不行,我一回家云彩就抱着我哭了,我觉得不能再参与这些事儿了,云彩不能没我。”胖子灌了一大口酒,“其实我大学开始接触这些事儿就是为了有钱给云彩过好日子,但是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当个农民挺好的,吃喝不愁就够了。”
      胖子看着张起灵:“我说张大爷你就不能给个反应?吴邪没反应就算了他只对吃的有反应,那你呢?好歹我老婆大二的时候追你追得满校风云。”
      张起灵:“早生贵子?”
      “……你终于说了句人话,但我怎么这么不爽呢。”
      吴邪看见胖子低落很过意不去,决定安抚一下胖子,道:“你关门干啥要拖到下个月啊?时间越长不是越麻烦吗?”
      “吴邪你小子好像很盼我走啊。”
      “没有。”吴邪否认,又往嘴里塞了片餐后西瓜,“你什么时候关门?”
      “把我对门那家的老掌柜熬死。”
      “老掌柜调戏了你媳妇儿吗?”
      “你脑子里装点正常东西好吗?还有那西瓜能不能给我留两块?”胖子看了眼吴邪,“那老掌柜都一百一十多了,调戏个毛啊。主要还是因为总抢我生意。装裱这一行他妈的也以貌取人,好像年纪越老手艺越好一样。”
      “老掌柜手艺不好吗?”
      “……”胖子一脸复杂的郁卒,“不,很好。”
      吴邪和张起灵顿时善解人意的眨眼,表示将这个话题过渡过去。
      但是胖子还是越想越郁卒,最后直接对前台喊了买单,还有两三个盘子没有空。
      于是服务生过来结账的时候围观到了一个抓狂的胖子:“吴邪你他妈别吃了,张起灵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宠他?他妈的餐后西瓜你也给他打包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这还没到春天呢你能够点别这么馋吗?草,我真不想说认识你俩,快点打包,我带你们去见那对门的老掌柜!你俩有没有听我说话!张起灵我说你呢!”
      “……草。”
      “爱咋咋地吧。真想烧了你俩。”

      「陆」

      胖子大摇大摆踏进装裱店的时候,心里已经感觉无所畏惧了。对门的竞争对手又怎样?有俩人还敢带着一塑料袋西瓜进店呢。
      这家装裱店可以说是古董一条街最老的一家店,一进店就一股墨香味儿的冷气扑来,灰沉沉的似乎蒙着一阵雾。
      胖子回头一看,却只发现了张起灵,吴邪还在外面,抱着西瓜在啃。直到啃完了最后一块,才敢进来。胖子刚在心底感慨其实吴邪在需要下限的地方还是很有下限的,就看到张起灵一顺手抹掉了吴邪脸上的瓜子,吴邪还眯缝着眼就着他的手蹭了蹭。
      ……这对狗男男。
      胖子在心底啐道,转头就看到左上柜台里,老掌柜正看着自己。眼神说不上多犀利,但就是让人心里无端一抖。
      “需要些什么?”老掌柜颤颤巍巍地问,声音轻,但很清楚。
      胖子赔笑道:“就随便看看,不叨扰您老人家。”
      老掌柜没说话,点点头,刚眯着眼准备闭目养神,眼睛却突然睁得老大。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吴邪和张起灵,一对浑浊的瞳孔怔怔地盯着,盯了好一会子,直至快要流下泪来:“少,少爷……军座……”
      吴邪看他似乎快要倒下去,赶紧上去扶住,道:“老人家您怎么了?”
      老掌柜看了吴邪很久,又看了看张起灵,摇摇头,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道:“没事儿,人老了不中用了而已……”
      说着他扶住了柜台,空荡荡地喘了几口气,道:“我以前总盼着这天,后来再没想过这天。当时想着要是真有这天该怎样怎样,真碰到了也就掉几滴不中用的老泪罢了。”
      他看着张起灵和吴邪:“你们叫什么?”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张起灵。”
      “吴邪。”
      老掌柜突然笑了,嘴里却在发出呜咽。看得张起灵和吴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胖子更是一早就愣在了旁边。
      良久,老掌柜擦了擦眼泪,看着吴邪和张起灵道:“我有两位故人,与二位极其相似。今天碰到两位,算是圆了我临终的梦,两位可以随便从老朽这拿一幅图走,就当我送给故人的礼物了。”
      “这,不太好吧……”吴邪尴尬道。实话说因为事发突然,他到现在还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请拿走吧。”老掌柜说,声音里已经有了恳求。
      “老先生还是不要把我们当成故人的好……”吴邪尴尬地说,“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老掌柜道:“二位放心,我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糊涂。不论是轮回还是因果,这一世是这一世,下一世也就是下一世了。不是就是不是。”
      张起灵默然在旁边站了好一会,顺手从墙上拿下一幅图,是一副山河图,上面还用瘦金体题了“一寸山河一寸血”。
      他和吴邪对视了一眼,道:“就这个吧。”
      老掌柜望了那幅图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拿走吧,他当年要我烧了,我偷偷藏了起来,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柒」

      胖子来信说那封信复原不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吴邪和张起灵已经结束了工作,开始混日子。因为37年到38年的资料补得不齐,陈皮阿四又把他们骂了一顿。不过好歹没有想象中那么刁难,看来原本对他们就没报太多希望。
      吴邪又开始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每天早晨被张起灵从被窝里挖起来,偶尔去听两堂课,更多的时候和张起灵一起窝在宿舍里开着电脑打游戏,刷微博,身边放满了零食。
      这种堕落的日子过久了虽然舒心但是有罪恶感,某天起床看见挂在墙壁上的那幅山河图,吴邪突然兴起跑去买了笔墨纸砚,开始临摹。他幼时便开始练书法,练的也是瘦金,题字到没什么,画画就不行了。
      于是张起灵拎着一袋橘子进宿舍的时候,就看见吴邪弄得一头一脸都是墨汁儿,正在纸上涂鸦。他叹了口气,从背后环着吴邪,抓着吴邪的手,开始临摹,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几乎让吴邪怀疑他学过画画了。
      临摹完毕,吴邪反过来抓着张起灵的手,开始题字。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有意,题字的时间很慢,慢到周围的空气都升了温,从窗外的春光里罩过来,罩在耳鬓厮磨的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捌」

      吴邪把那张两人合作的山河图挂在了赠送的山河图边,再在旁边挂了一堆自己和张起灵的合影。那是趁着某天人稍微少点去西湖旁边照的,那天的阳光很不错,明媚得似乎衬得张起灵那张脸都温柔了许些。
      他们两个大男人其实不喜欢照相,这是陪陈皮阿四新收的学生,也就是他们的小师妹拍的。
      小师妹是个文静的女孩,私下里喜欢写文。
      吴邪偶然读了她笔下的故事,那是一个悲剧,安排在全世倾覆的时代,主角在城池沦陷的那天从楼上跳下,留下爱人独活了剩下的五十年。
      吴邪那天吃的是很甜的橘子,但突然就鼻子一酸。

      「玖」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不再是临安城的吴小三爷,他不再是国军的将军,我们只做一对普通人,最好他家就离我家隔着一条巷子,君住巷头,我住巷尾,每日清晨同一时间在早餐摊前相遇,我对他道一声“早”。
      ——即使不这么贪心,不是青梅竹马也不错,一南一北相遇在年少的时光,坐在学堂院子的花架下,聊着彼此家乡有趣的事。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为什么呢?我们好像都还没有好好地聊过呢,我们之间好像还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呢,我都来不及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真相,我都来不及补偿你吴家对你的亏欠,我还没有带你去吃遍临安的小吃,我还没有和你再照一张相。
      ——好遗憾啊。
      ——遇到你,怎么会那么迟呢?

      「拾」

      假想2017年。

      吴邪和张起灵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相遇,生活在最安宁的时代,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他们一个自南一个自北,每天都有聊不完的事,说不完的话,吃遍每一个生活过的城市的小吃,照过很多很多的相片——这些照片有的好有的坏,但终归还是好的多。
      后来的很多年,他们都生活在一起,并感谢时光让他们如此早相遇。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十二月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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