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词新唱》拜逍遥

14、第 14 章

　　七、
　　紫胤把车开在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上，平时没有怎么出过屋子，这时出来了才觉得方兰生他们家离市中心实在有些距离。平坦的马路上偶尔才有几辆长途车错过，路灯有规律的一闪一闪。窗外是一成不变的黑色，百里屠苏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倦意。今天讲了大半天的事情，又突然见到师父师兄，心情一松下来疲惫的感觉就格外明显，不由得习惯性蹭去旁边，头一歪靠了过去。
　　陵越本来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肩上蓦然一沉倏的清醒了一下直了直身子，见到百里屠苏有些不解的眨着眼睛望向自己轻咳一声，又靠回椅背上。
　　“闭眼歇会。”紫胤从后视镜里面望了望后座上的两个弟子，收回目光继续开车。
　　突然间响起的话在狭小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睡意生生的被震走了几分。犹豫着要不要应一声，却感觉到车速又稍稍快了一些。
　　陵越眨了眨眼，放松了身体倚在椅背上，肩上立刻多了个不客气的重量。转头看了看理直气壮又全心依赖地倚着自己发出均匀呼吸的人，陵越不由得牵起嘴角，稍微侧头微微靠在那个小脑袋上，在有规律的颠簸中闭上了眼睛，也沉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一时间，陵越只觉得，希望这条路无限无限的延伸下去。

　　到家的时候紫胤停下车，透过后视镜看后座上的两徒弟睡成一团。
　　“胡闹。”紫胤低低地说了声，若想要从警必须睡得警醒，如何能这样像小孩子一样在车里还睡得这么熟。想归想，紫胤还是看着后视镜里两个大孩子，摇了摇头熄了火。
　　罢了，陵越近日被罚停课，回去后又要天天匀出时间自习和在附近寻找屠苏……也是累了。至于屠苏……紫胤皱起眉，恐怕更是多日未有好眠。轻轻叹了口气，惜时如金的紫胤却是枯坐着等着两人清醒些。
　　不久，陵越头微微一顿醒了过来，看看四周已经到了地方忙坐起身。百里屠苏被陵越的动作弄醒，有些迷蒙地揉着眼坐直身子。
　　“醒了？”紫胤清冷的声音响起，“回家去睡。”
　　“是，师父。”陵越偷眼看着紫胤，心里暗叹莫非师父是等着我们两人自己醒过来。看到走在前面的紫胤却是没有多问。
　　百里屠苏此刻还在半睡半醒中，走路稍稍有点摇晃，许久没放松的心情因为师父和师兄在旁边的气氛让他格外安心。

　　这一夜都是好眠，第二天清晨陵越甫一起身百里屠苏就睁开眼睛，半倚半坐起身子甩了甩头：“师兄，晨跑？”
　　本想让师弟多睡一会儿的想法破灭，陵越穿好运动服靠近床边按住掀被下床的人：“师弟若是累再睡些时候就是。”
　　百里屠苏裹在被子里，像小动物一样努力晃了晃头清醒过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陵越：“师父不是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雨无阻不可懒散？”
　　被百里屠苏的话说的有些无言又好笑，平时喊着他起床的可是陵越，小孩子赖床是性格使然，从小到大陵越与他斗智斗勇的经历可不少，怎么今天倒是转了性儿：“怎么今日师弟倒如此自觉？好，那屠苏速速起身整理。”
　　陵越先出了屋子，百里屠苏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迅速整理。且不说师父对懒散的严厉，单单十年一日的晨练也早已经让自己养成早起的习惯。即使在欧阳先生和兰生那里住也日日早起，偏偏师兄在身边的时候就会想赖床。
　　陵越又走进来，递给百里屠苏半杯温水。百里屠苏接过来，接着喝水的空打量陵越，内心就忍不住的叹息：小时候只是因为那些变故不轻易相信别人，所以才会试试师兄对自己的耐心，没想到这一试，就是十年。
　　陵越也在想师弟离家这几天怎么变得如此自觉，虽说隐隐看出欧阳少恭和方兰生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只稍稍想到他们与师弟朝日相对、甚至让师弟变化如此大就会有些不愉。
　　百里屠苏没有察觉到陵越此刻的心情，只是捧着杯子一口口喝水，陵越伸手，替他整了整衣服。

　　早晨的空气有些清冷，刚从温暖的屋子接触到室外的空气让两人微微瑟缩，随即便慢跑起来。
　　陵越偏头望着身边半大的孩子，像一只充满活力的、矫健内敛的豹。自己算是看着他长大，从一个因为幼时变故对周围格外抵触的孩子一点点的任由自己靠近、然后全然的依赖信任自己。陵越当然知道师弟放弃从警大部分是为了不给师父和自己添麻烦，他不怪师弟，只是气恼自己为何不能护得师弟周全。但同时，他也蓦然发现师弟已经长大到想要保护师父和自己、也能够为自己做规划、还敢说服师父来固执己见。
　　现在若是师弟坚持，师父的话都已经无法震住他，自己这个师兄的分量又还剩多少？陵越突然发现这件事让自己失了所有的信心。更让陵越惊慌——陵越突然发现自己是惊慌——的假设是，如果师弟之后再也不能像之前这样依赖自己的话，或者说这一天如果更快的到来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师兄？”百里屠苏停下脚步，望着直直的往施工工地跑过去的陵越有些不解。今天师兄感觉有点心不在焉，这可是很少见到的。
　　“啊？”陵越被百里屠苏这么一叫才敛了心神，发觉自己严重走神脸上一红，“咳，从前面那里转一下回去吧。”
　　“嗯。”百里屠苏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继续慢跑，一时间又是一阵静默。
　　“师弟之后有何打算？”陵越直直的望着前面的路，不经意状的问。
　　“……帮方兰生完成他的游戏。如果能有些成绩就继续做，不行的话……”百里屠苏抿了抿嘴，“也不能总是麻烦师父了。”
　　“呵……”陵越轻笑，没有打破屠苏的坚持。你的事，怎么会是麻烦？不管是对师父、或是我。
　　陵越再没有说话。
　　“师兄。”百里屠苏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喊了一声。
　　“嗯？”
　　“师兄今天是不是学校有事要忙？我今天要去兰生的学校，因此晚上——”
　　不回来了吗？陵越暗暗握拳，一时只觉得根本听不下去后半句，忍不住打断强笑的说：“那师兄只做自己的饭便好？”
　　百里屠苏惊讶：“不是，我的意思是，师兄晚上有事，而我晚上估计会早师兄回来。师兄不必着急回来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