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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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马超回到帐中已是二更天，他并没有歇下，而是从书架的小匣子内拿了一物，便转身出了帐子。
日子已差不多十五，此时月上中天，月光毫不吝啬地铺下，照亮了溪流边的一地乱石。
马超跃下马，放任坐骑一边吃草，自己寻了个半高树杈，双手使力一跃而上，而后斜靠着树干坐了，从怀里摸出一柄玉笛，爱惜的摩挲片刻，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对上吹孔，呼气。
笛子发出“哧——”的一声气音。
马超怔怔的举着笛子，呆了片刻，然后轻笑出声。沙哑的笑声在静谧的深夜显得十分突兀，惊起了两只树上休息的鸟儿。
笑声很快停了，周围又恢复安静，只时不时响起溪水流动的声音。马超垂下手，将笛子包入手心，头后仰靠在树干上，貌似不经意的说：“让赵将军看笑话了。”
“是云扰了将军雅兴才是。”刻意放低的声音传来，一人从远处树后现身，正是赵云。
马超低头，望着那人慢步走近，大方地望着自己，以至于头越抬越高，最后在树下站定。
月光如霜，穿过光秃秃的枝桠洒在那人脸上，把常年征战晒出的黝黑皮肤映的白皙似雪，眼睛里露出带着促狭的笑意，亮得惊人。
“赵将军不在帐中歇息，来此处何事？”
马超回以微笑，却并不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问。
今日虽兵不血刃拿下成都，却也着实奔波了一番，各人均是风尘仆仆。本来武将之间也不太在意形貌，都是灰头土脸。
但是赵云却有些不同。
分明也领兵出了阵，分明也同样奔波劳累，可在众将领中，唯有他好似未曾离开过军帐，银甲上光亮地似乎没落上一粒灰尘，纯白披风仿佛没沾染上任何污浊。除下头冠后露出略微散乱的发束，却更衬得人整齐洁净，不染凡尘。
白日里不经意的一瞥，却让马超下意识的捏住袍角，好像不愿意自己身上的污秽沾染了他一般。
此刻在如银月光下，那人白色布衣发出淡淡的一层柔光，好似最华贵的锦衣玉服，让自己身上真正的锦缎都失了颜色。
“云饮酒后很难入睡，故出营巡查。刚遥遥看到马将军，本是想来攀谈一番，却不巧打扰了将军。”赵云答道，说话间一直抬着头，仰望着坐在树上的青年将领。青年的表情掩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就是光听他说话，赵云也察觉到与白日有些不同。
好像少了些张扬的棱角，多了些柔软的牵挂。这样使得原本骄傲豪爽的青年有了些亲和力，引得赵云不自觉地说了下去。
“云不才，曾学过些音律，将军若不嫌弃，云为将军吹一曲如何？”
话一出口，赵云便有些后悔。他感到对方的视线瞬间变得冰凉，好像在提防忽然闯入领地的敌人。他不敢再有唐突，直直的望过去，尽量表达着自己的真诚。
时间就好像定住了。
赵云抬着头望着树上的马超，他分辨不清那人的视线是否还落在自己身上。只能看到对方握着短笛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就当赵云想要不要为自己的唐突道歉时，马超忽然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他面前。
他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已没了刚刚一闪而逝的警惕，眼角眉梢也没了箭拔弩张的气势，只有些懒懒的倦怠。对方抬手，把笛子递给他，他赶忙伸手接了。
玉笛入手细滑，还带着那人的体温。他凑到眼前端详片刻，材料上乘材质清透，借着月光更显细腻莹润。
他眼神询问对方，对方微笑示意无妨。他这才将笛子凑到嘴边，吹了一曲家乡的小调。
笛音本是悠扬清冽，乡野小调却又带着些雀跃与顽皮，原是不搭。赵云刻意将节奏放慢了些，在月光的映照下，竟也能相得益彰，好像笛音多了些明快，小调少了些轻浮。
一曲终了，赵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恭敬的双手捧着笛子奉还。
“云不知此乃将军爱物，如有唐突还请原谅。”
马超转过身子看着他，两人皆不作声。赵云看着对方接过短笛，带着虔诚的表情摩挲着笛身。当看到对方食指在吹孔处流连时，许是那人表情太过柔软，他竟觉得自己唇边一阵发热，赶忙别开头不愿再看。
“这是父亲在超十岁上赠予超的笛子，还亲自教导吹奏。但超从小顽劣，一直没有学会。”马超略带嘶哑的开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仿佛陷入了回忆般自言自语。
“我们兄弟都有一只，但就我一人不会。以前他们总是笑我，现在……”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笛子收进怀里，而后向赵云灿烂一笑。
“天色不早了，将军请早些回去休息。”
抬手作揖，转身呼哨唤来坐骑，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赵云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待马超离去后攀上那人坐过的枝桠，学着他的姿势像远处张望。那里似乎是汉中的方向。
赵云皱眉，复又想起那人走时的表情，虽然是日间那种飞扬骄傲的笑容，眼底却冰冷如铁，拒人千里于无形，与之前握着短笛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头向后仰起抵在树上，抬头看向一轮圆月，手不自觉想去触碰嘴角，中途又放下。
“若是汉中……”赵云低吟，眉头越收越紧。
“怕就不好办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