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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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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被自己的新主公执手引入大帐,这才收回了落在那人身上的视线。
先前与刘备骑马而来,一将远远出营相迎。只见他白袍银甲,左手执缰,右手执亮银长枪,腰间挂一柄长剑,胯/下白马神骏非常。马超即刻便知道此人身份,不免多留意了一番。
还未坐定,外边人报有蜀军来袭。他思忖要不要起身请战,那将领已挥袍出列。
“末将愿前往迎敌!”声音洪亮却不沉重,带着微微的上扬,似乎对这一仗充满自信。
“好!子龙你便去挫他们一挫!”张飞并未多想,伸手拍了拍赵云肩膀。
赵云回以一笑,对刘备施礼后退出。
刘备让马超坐了,亲自为他斟酒,他惶恐又欢喜地接了,正准备喝下,帐外又是一阵喧哗。还未有人来报,赵云便已入了帐来,好像连战场上的风沙都未曾沾染。
回报战况,短短时间内,他竟是立斩了两员大将,马超面上略有讶异,心里已是钦佩万分。
待赵云自入了座,马超才起身向他抱拳作揖:超久仰赵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马将军过誉了。”赵云谦逊回礼,脸上却掩不住的自信,“锦马超之名如雷贯耳,能与将军共事,乃是云之幸事,亦是憾事。”
“哦?为何会是憾事?”马超故作疑惑。
“少了个将军这般的敌人,故是大幸。但想到从此不会有机会亲身和将军切磋,又不免有些遗憾。”
“哈哈哈,此事无妨!”张飞性格直爽,未曾多想,只道赵云出于真心,便出言安慰。“兄弟之间,可以校场上切磋,点到为止嘛!”
马超点头称是,抬眼望向赵云,后者也刚巧移过视线。他看着那人眼中尽是意气风发,心中不免也有些蠢蠢欲动。
“如此,超便请命。不须主公军马厮杀,超自唤出刘璋来降。如不肯降,超自与弟马岱取成都,双手奉于主公!”
一席话落地有声,周围立即静了下来。马超单膝点地跪于刘备案前,手臂平稳的端着,微微扬起的嘴角有着藏不住的张扬。
如此,便让你们见见真正的锦马超。
结果,成都竟真被他喊下来了。
刘备喜不自胜,当夜便大宴三军。
马超令成都不攻自破,自是本次庆功宴的焦点。而他虽是新来,但有着西凉儿女特有的热情豪爽,觥筹交错间便和一些中级将领打得火热。
原本他的座席特意安排在刘备下首,却因离席饮酒而走到远处。他一面和周围中将互敬,一面不时向席上看去。
只见刘备、诸葛亮、张飞三人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张飞那直率的笑声间或传来。赵云则是站在张飞身后,带着淡淡的笑,不主动应和他们说话,但又认真地听着。
马超看在眼里,十分想笑,却又觉喉头苦涩。
是啊,自己的处境,又怎会比他好呢。
决定投刘的那日,他已经知道此番便没了自己的兵。
从西凉带出来的队伍一路减的多添的少,已不足五万人。他知道这些人可能更愿意追随他,一辈子做无依无靠的马家军。只是要让自己看着他们去送死,就为了报那不知何时可以报了的仇。
他,还是做不到。
伸手入怀,他摸出一块染血布片。
那是当日在翼城城下,他右手紧握住的袍角。掌心的皮肉被深深抓破,血不一会儿便浸透了月白布料,顺着指节滴下。
后来他除下身上织锦披风,为妻儿裹尸。却割下那块染血的布片,塞进怀里。
就像把仇恨刻入血液的仪式。
他移动拇指,摩挲着干硬的布片,眼睛却看着帐外。
他看到马岱正在不远处布防。一身武装的堂弟头盔戴的有些歪斜,冠上缨络缺了半截,身后袍子上布满污迹,他却浑不在意。
但是当年那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只会调皮的小子,现在指挥起来已经像了点样子,举手投足也有了少年将军的风度。
中午太阳正烈,铠甲闷热难耐。马岱扯起披风,胡乱抹去脸上汗滴,却不知袍角上的灰尘全都留在了脸上,依然摆着少将军的谱挥来喝去。下属不敢笑也不敢言,纷纷低头应了匆匆离去。
马超失笑,他走出帐子唤来马岱,亲自打了热水绞了手巾与他擦脸。看着对方稚气未脱的脸上多了些细碎的伤痕,他楞了楞,而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他只记着已经失去的人,却忘记了还在身边的。
为马岱清理妥当,他伸手帮其正了正头盔,而后拿出一封信,郑重而决绝地递给对方。
“着人打我马字旗号,将此降书送予刘备玄德公。”
他知道,此书递出,世间便再无西凉马家军。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将不能再为所欲为的率兵报仇。他也知道,他留在汉中的妻小,可能将会被处死。
但是目前,他只想为西凉军上下五万口找一处归宿。
他只想为他现在唯一的弟弟,留下一条明路。
往后,仇依旧是自己的仇,而他们,则有了仁德谦和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