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留洋英国（清穿）》绯萍绕竹

11、黛玉失势

　　要说得知林如海调任扬州知府后，府里谁最高兴？非王夫人莫属了。

　　天知道这些天因为不能在荣国府给自己妹妹一家三口安排个舒服的院子这件事，她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的多狠。在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薛家眼看就要定下一套房子的时候，王夫人心里的内疚几乎到达顶峰。

　　谁知道，峰回路转，梨香院空出来了，那讨厌的小姑子一家要走了。

　　她天生不喜欢小姑子，总觉得她高高在上的，看不起自己这个嫂嫂。
　　不喜欢姑爷，觉得她卖弄才情，故意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难看，别他学些不是他那个年级该学的东西。宝玉为这个在她面前哭诉好几次了。
　　不喜欢林长安，这孩子看着比宝玉小时候还皮实可爱。
　　最不喜欢林黛玉，简直一个瘟神，跟她、跟她的宝贝儿子，天生犯冲！满京城也找不着一个如此不懂规矩的贵女，别人说她是贾府亲戚她都要嫌弃丢人！

　　宝玉虽然以前总挨打，可是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她林黛玉什么身份？算什么东西？

　　只是可惜，小姑子一家走了三个人，偏偏这个讨厌的林黛玉留下了。

　　不过没关系，先安顿好妹妹一家要紧，这黛玉想也不能再跟人对着干。

　　黛玉回府就被贾府的丫鬟告知要搬离梨香院，在她意料之中。
　　那丫鬟是贾母身边的，同时也带来了贾母的口信：“本想着让你住我院子里的后罩房的，又想你们小女孩儿不见得喜欢跟我这老婆子住一起，就把你安排跟三春姐妹一块儿了。那边四个套间，正好有一个空的。可怜见的，今个大家都伤心你搬完就自己安歇，明早我们在说话。”

　　黛玉只抓住跟老婆子住一个重点，便回那丫鬟知道了，就坐在一旁由着奶娘和雪雁帮忙收东西。那叫鸳鸯的丫鬟又叫了两个伙计带着独轮车过来帮着搬行李。也没用多久，一个时辰搬家的事就弄好了。

　　只是有件事比较让她介意，她殿后一只脚还没跨出院门呢，就见王夫人和王熙凤带着薛姨妈和薛宝钗过来，后面跟着一长串挑着行李的仆人。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薛宝钗见到她有些窘迫，尴尬地打了声招呼，黛玉面不改色地微笑回应。

　　来到三春所在的绣楼，三姐妹还没回来，院子里有十来个丫鬟婆子脚步匆匆地忙碌着。
　　鸳鸯跟在后面，看黛玉身边可怜的只跟着一个奶娘一个贴身丫鬟，觉得实在可怜。主动上前帮着指挥搬家的人放行李，又叫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打扫卫生。

　　黛玉被安置在廊下的躺椅上坐着，她从渡口回来就没什么精神，也不想说话，顺势躺着椅子上闭目养神。
　　等奶娘铺好床，雪雁过来扶她进屋睡，她也没异议。

　　这一觉直睡到太阳西沉，期间探春三人过来看她，得知她在休息，又回去了，各留下一些小礼物。黛玉拿过来看了看，探春送的绣花手帕，迎春送的一盆兰花，惜春送的佛经。黛玉收下，叫雪雁从他箱子里拿了些家乡特产香包，送去表达感谢。

　　第二天一早，黛玉其实醒的不晚，但想到这是家人离京后她公开露面的第一天，她就不想去那么早了。
　　起床好好吃过茶点，穿戴整齐后，带着雪雁，把爹娘留下的钱财、自己珍藏的宝贝都好好清点一遍后，她走到窗边看看日头，这才准备动身。

　　奶娘李嬷嬷跟雪雁一样，都是老实忠心的人，在交际一块不大擅长。她过来检查一遍小姐的装束，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姑娘过去，切莫再闹脾气了，还是温和些好。有什么事千万忍着……”
　　黛玉十分无奈，再三保证让她放心：“妈妈，你说多少次了，我醒得的。”

　　李嬷嬷满怀心事地点头，又叮嘱雪雁好几句，这才目送主仆二人离开。

　　黛玉对独自面对贾府“结仇”过的一大家子——特指贾母、王夫人、贾宝玉三人——会遭受怎样的刁难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当她打帘子进门，看见上首端坐的贾母，稍下坐着的王夫人邢夫人，在下边左右神色各异看过来的姐妹们，以及坐到宝钗和湘云中间的宝玉时，她丝毫不诧异。

　　几位长辈严重的悲悯探询，下边姐妹们的同情揣度，她也能分辨出来。
　　这一幕跟前世她来贾府那天，第一次走进这个客堂的情形高度重合。
　　她们是高高在上的她们，她是嚣张不起来的柔弱的她。

　　众人打量着黛玉，见她明显一夜哭泣，眼睛还是红肿的，不少人心里有种本该这样、这就对了这种想法。贾母没作声，黛玉直奔她而去，她们的目光便追随着她，看着她走到贾母坐前，步子迈得很小，表情恭顺，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

　　“黛玉给外祖母请安，祝福外祖母心情舒畅，万事顺遂。”
　　这一声不响，却唤醒众人得神智，大家都想起几天前见她是这个姑娘是何等的没规矩，是敢跟老祖宗顶嘴的人。

　　“咳——”就连贾母本人，也被这巨大的反差惊得呛口水。咳了好几下才恢复镇定地对黛玉说道：“好，起来吧，去你姐妹那么坐吧。”
　　黛玉应是，转身给自己找座位，没走两步又被贾母叫住。

　　此时贾母已经调整好情绪，重新摆出她老祖宗的姿态。只见她手扶着龙头拐杖，一手盘着佛珠，神情慈祥得像一位菩萨。

　　她慈祥地笑道：“黛玉，外祖母有三件事要跟你商量。第一，你爹娘都去扬州了，你一个人住那么大个梨香院不合适。所以昨天让你搬到后罩楼那里去，跟你三个姐妹住一起。你现在懂事了，外祖母的用心你应该懂得的，姐妹就该在一块多相处呢。第二，你娘把你托付给我，外祖母没多的要求，只需要你‘听话’，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事，绣绣花弹弹琴什么的，读读女德之类的书，养个贤良淑德的名声。万万不可再拿鞭子。第三，虽然你是我嫡亲的外孙女，我教养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你要听话，不然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黛玉总结了一下，一个词：听话。像前世一样以笼中雀的姿态活着。
　　她轻轻点头。

　　贾母不欲多说，挥了挥手，林黛玉终于可以转身坐下。唯一的空位在湘云迎春中间，跟宝玉之间隔着一个湘云。宝玉早就盯黛玉看了，他很久不见她，见她现在的样子，心里的怜爱再次占上风，起身打算过来搭讪。

　　“嗯哼——”王夫人就怕宝玉跟黛玉沾上关系，眼睛没离开过那边，看这样子立即出声示警。宝玉收到她带刀的眼神，又坐了回去。
　　黛玉从头到尾没分给宝玉一个眼神，湘云倒是意味深长看了宝玉一眼。其他姐妹都在看戏。

　　贾母皱眉，看看下面坐着的王夫人，看她一脸对黛玉的不喜还挂着，心里也不高兴了。
　　“老二家的，你好好管管院子里的这些事，别总气这个气那个的。黛玉到底是我的亲外孙女，现在孤零零在这挺可怜的，之前的事就算了吧。宝玉和兰儿的学业你都要上心，两人每天的衣食住行你都安排好了吗？宝玉现在正是进学的时候，你看着点。”

　　这时鸳鸯过来给贾母捶腿，贾母就想起她说的黛玉身边丫鬟少的事。
　　黛玉这乖顺模样她是满意的，爱怜多一些就觉得她可怜，想着派去几个厉害点的嬷嬷丫鬟，再多教黛玉一些规矩。

　　黛玉在下面跟姐妹们说话，迎春和惜春很不熟练地表达了安慰，探春笑她：“林妹妹现在是真温柔，更好看了，我们还以为又来了哪个神仙姐妹呢。”
　　湘云说：“现在林姐姐和探春姐姐、迎春姐姐、惜春妹妹都住绣楼，就我住老太太这，感觉被孤立了似的。要不，林姐姐，我去跟你挤一挤吧！”
　　黛玉没什么意见：“好啊，反正我身边人不多，房子挺大挺空的，你过去有单独房间。”
　　湘云高兴，开始盘算自己要带什么，过去干些什么，还跟探春她们打探房间有哪些，住起来怎么样。

　　眼看几人聊的热火朝天的，宝钗轻轻咳了一声。见众人停下话头看过来，她微红着脸说道：“这下好了，被孤立的人变成我一个。”

　　“哪有——”大家齐声否认。
　　“你是有娘亲和哥哥在身边照拂的，不像我们几个……”湘云说着，声音黯淡下来。黛玉等人马上想到自己的身世，气氛开始悲伤。

　　“那个，好羡慕姐妹们啊，以后可以在一处，化妆、调香、弹琴写诗，赏花探月，做尽世上最浪漫美好的事。不像我，整天就在书房里读书、读书……”宝玉突然说道。

　　“是男儿就该多读书。宝兄弟，你现在该回去读书了，你还要考取功名呢。”听到宝玉的话，宝钗很不赞同。

　　湘云也不客气：“是啊二哥哥，我们都是女孩子，就你一个男儿，玩不到一块去。你还是去上学吧。”

　　宝玉眼见刚聊的好好的姐妹都这样说自己，有种被抛弃的感觉，眼巴巴看了一圈，最后看到黛玉那里。黛玉只是轻轻抬眼，跟他对上视线……

　　宝玉站起身，麻溜拱手道：“告辞，下次有空再聊。”说着逃一般出去了，惹得贾母专门打法人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姐妹们又说一会话，只是气氛很尴尬，黛玉坐在中间让探春和宝钗拘谨很多，最后几乎是黛玉跟湘云两人对话。黛玉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约着湘云去搬家。

　　哪知，也就是湘云跟贾母说明情况的一会儿，湘云再回来身后就带着一个嬷嬷，一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
　　“林姐姐，这些是老太太派来服侍你的，说你跟我不一样，是要在府里常住的。身边不能只有一个丫头，一个嬷嬷。”
　　黛玉抬头看过去，对上了她上辈子为数不多亲近的一个人、紫鹃的眼睛。刚刚才升为大丫鬟的紫鹃，也一脸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