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的佛陀》迷路星子

1、前一世的记忆

　　前一世的记忆
　　前一世我是一颗桃树，长在一所华丽的屋宇前。
　　日里，屋子窗前有一个娇弱的女子每日每日地抚弄着瑶琴，琴声或轻盈似飘舞或低柔若哭泣，然后她会用丝巾轻轻擦拭掉眼角滴落的泪，这时我会摇摇枝干，催落那些枯萎的叶子，秋天还没来到但是该离去的不应该留下。夜里，屋里飘来龙澹的香气，然后每夜每夜都有不同的男子来了又去，女子娇笑如花，剑舞中的她美如天仙，劈、刺、转身，每一式都那么刚强而柔媚，那些日子月亮总是特别明亮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
　　似乎这样过了很久，那个叫嬷嬷的人来了，尖锐的嗓音像老母鸡的叫声，她谄媚的说着什么，又一直说着恭喜。自那日起，女子仍是不断地抚弄瑶琴，只是她不再拭泪，不再娇笑，不再剑舞，每夜里也不再有男子来去，她那多愁的眼睛里增添了更多忧闷，每夜她伴着青灯抚弄瑶琴，龙澹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一些，月光也更昏黄了，秋天总是在人心愁闷的时候很快的来到。
　　似乎又过了不久，那一日，小小的院落里来了很多人，嬷嬷也来了，那尖锐的叫声一再的谄媚着，那些来的人也笑着戏闹着，似乎发生了很值得欢喜的事情。然后女子被簇拥着走出来，她很少走出院子的，可是那一天她披着红头巾，不再似以往的她，仍是娇弱的可是没有带着瑶琴，仍是柔媚的可是一身喜服刺痛了人眼。于是我又摇晃着枝叶，这一次却落下了更多的黄叶，飘洒的黄叶落了女子一头，她在我身边停了下来，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情愿，叶雨中的她站在鼎沸的人中却仍是那样的孤单，可是该离去的仍是不应该留下的。
　　又过了不久，屋宇里住进了另一个女子，可是没有瑶琴，没有剑舞，没有龙澹的香气，每夜里仍是有不同的男子来去，但是女子的娇笑不再清丽，而是带了荒淫的笑意，这样的夜晚月亮也被阴云遮蔽，天空中甚至没有星光。想起女子娇笑的容颜，美丽的剑舞，冬天已经来了，空气中除了寒冷再没有一丝可以维持生命的空气。她们说她是优秀的舞者，但还不是一样为人取乐吗？身处妓院却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就这样故作清高所以才被王爷看中，接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从此不再记得这些和她一样身世的姐妹。她们说忘恩负义，没有良心。她们说尽了恶毒的话，可是却一再露出羡慕的眼神。我瑟缩地摇摇枝干，这些女人阿，从来不肯真正的说出自己的羡慕，却一再地诋毁她人的清白，她们不知道离开这里才是她所不愿的，她最渴望自由，呆在这里她还可以幻想自己终有一天可以离开，可是进了王府，她将终生都成为傀儡，为人取乐，这些女人阿！我更用力的伸展着枝干，然后闭上了自己的耳目，没有了那娇笑的容颜，没有了美丽的剑舞，这样的冬天更适合安眠，梦中也许会有往日的欢笑。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冬去春来几个寒暑，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华丽的屋宇已有些破旧，住在屋子里的人也早已不知换了几人，可是她们仍在说着一个似传说的故事，第一个住在这所屋子的女子好运地被接入王府，享尽千般宠爱万般荣华，可是也许是天妒红颜，不久善妒的王妃就出尽诡计毒害她，而她就因出身低下而被王爷嫌弃，但最后她仍是没能逃过注定的命运，王爷死了，陪葬的众多嫔妃中，她也名列其中。她死了，没能过一天她所向往的自由生活，最后甚至成为他人永远的禁锢，我瑟缩地摇摇枝干，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从那个秋天后，这里就不再有过剑舞，沉睡中的岁月竟是这样容易逝去，也许这一世就只是沉睡吧？
　　当嬷嬷说要砍掉我时，我并没有很特别的感受，只是没有了平日的安定平稳，只留下灵魂抽离躯体的疼痛和眩晕，然后有两个穿着黑白衣服的鬼使说要引我回去，为了摆脱那阵疼痛和眩晕，我顺从的跟随他们离开了，然后当我回首时，隔着层层的白雾，那华丽的屋宇已经像是处于云烟中飘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