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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八月的紫禁城是百花争闹、万蕊吐香的季节,就连宫墙四角的天空,也是无比晴好,蓝澄澄的犹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一群不知名的鸟儿结队飞过,煞是迷人。

      此时的我,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静静地享受着这怡情的时刻。

      身侧坐着的巧慧边剥着荔枝皮边道:“小姐,如果你这一胎生出个阿哥,那就好了。”笑瞥她一眼,轻轻摇头,没有作声。巧慧对我的反应不以为然,依旧续道:“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母以子贵,生了儿子的妃嫔哪一个不是耀武扬威的,她们凭的不就是阿哥吗?”我心中知道她的意思,心中一暖,轻声道:“圣祖爷有多少儿子,可真正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人。”

      巧慧手一顿,手中的荔枝顺手掉了下去,她慌忙四处打量了下,压低声音道:“你还年轻,皇上万一……。”我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道:“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以防隔墙有耳,落人口实。”她轻叹一声,微微点了下头。

      自己的再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他一人而生,他如果不在了,我还有在这个时空生存的理由吗?我想应该没有了,苦苦一笑,可真的没有了吗?垂首看着隆起的腹部,她该怎么办?八年,只有短短的八年,那时候这孩子还不到八岁,真的能撇下她吗?闭着双眼,苦思冥想,却如钻进了死胡同。

      许是我脸上出现了异样,巧慧焦急地道:“小姐,你怎么了,以后这话我再也不说了,你不要这样,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睁开眼睛,朝她一笑,道:“回去取些清粥过来,我在这里等着。”巧慧犹豫一瞬,又啰嗦了数遍后,终于快步离去。我站起身来,顺着长廊信步向前慢慢踱着,默默地想着心事。

      看着米白色的布靴停在眼前,移目向上看去,却看见弘历一脸的落寞,默站在跟前。

      我脸上逸出丝笑,道:“好久不见。”他似是也想挤出丝笑容,却没有如愿,只好轻轻地摇摇头,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我怎么回答呢?说好,可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情并不好。说不好,我又怎能在他面前说这些呢?就是说,又如何启齿呢?难道说是为他阿玛有众多妃嫔而苦恼吗?思量了片刻,我轻轻地颌首,道:“我很好。”

      他脸上逸出丝笑,在我看来,还不如不笑,那丝笑太苦涩,令人不忍多看,他道:“既是很好,又何需想这么长时间才回答,各人有各人的苦恼,我不问也罢,况且你的烦恼只能你自己解决,任何人也帮不了你、也插不上手。”当然,我的烦扰都来自那高高在上的一人,确实只能我自己解决。

      我暗自叹口气,笑对他道:“满面愁容、情绪低沉,你有何难事?”

      他若有所思地瞅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到廊外的花上,默了半晌,才道:“你可否帮我退亲?”

      我心中一紧,他曾说过,作为皇子,对皇上指婚是不可能有意见或是不满的,他明知如此,却想着退亲,难道所选女子确实不尽人意,于是,疑惑地问道:“为你选得是哪家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他神情微愣,收回目光,打量着我的神色,苦笑着道:“我们都见过,况且你和她还一见如故、相见甚欢呢?”

      我惊问:“难道竟是那个叫傅雅的女子,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

      他眸中隐着丝怀疑,似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恍然憬悟,他许是以为我早已知晓这件事。

      斜瞥他一眼,道:“说亲这件事跟我无关,退亲这事也不要找我。”

      他面色微赧,讪笑了下,道:“几个月后,不知我是有个弟郎,还是有个妹子?”

      唇边不自觉逸出丝笑,但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微笑着道:“感情是在接触中慢慢产生的,虽然如今你不了解她,也不喜欢她,可当真正生活在一起时,时间越长,了解越深,她身上会有吸引你的地方,你一定会发现她身上美好的一面。世上的男女,能一见钟情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宫里的阿哥、格格们本就没有婚姻的自主权,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娶谁就能娶,想嫁谁就能嫁。虽然如此,却也不乏有成亲后建立感情而生活的美满幸福的。”

      脑中蓦地想起那对欢喜冤家,轻笑着补充了一句,“就像你十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呆看我一会儿,眸中一黯,道:“你和皇阿玛……之间也是如此吗?”

      当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侧头细想一会儿,盯着他微笑道:“还真是如此。”

      他笑了下,面色更暗淡了些,两人静默前行一会儿,他忽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十皇叔的事,他在你入宫之前就离京了。”

      心中微惊,竟忘了这一层,笑首掩饰道:“听你阿玛提过。”

      他黑亮的眸子奕奕发光,道:“阿玛对任何人都不会说这些,另外,你也不是多事的人。”

      心中挫败,确实,胤禛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刻意向别人打听这些,不是弘历太过通透,只是自己的谎话说得太过拙劣。我双颊一烧,尴尬地朝他笑笑,不再言语。

      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踢腾,轻轻抚了会儿,我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阿玛都不在了,这孩子就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抚养他成人。”

      他身形一顿,停下步子,我在心中暗叹声气,继续前行,背后的他默了会儿,疾走上来截在我前面,道:“你为何说这些?怎么听着像是安排后事一样,你还那么年轻,再说,皇阿玛身子骨还结实着呢?”

      我道:“人早晚都是要去的,我只是提早安排。”

      他盯着我躲闪的目光,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朝他一笑,淡声道:“那我托付他人。”

      其实心中明白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十三会在三年后去世,承欢是女孩子,终有一天会嫁人,错身绕过他,向前行,他在身后道:“不知道你整天都想些什么?”

      他跟上来与我并行,两人都沉浸于自己的思虑中,默默地走着,有些漫不经心。在凉亭石阶前站定,石阶栏杆外密密匝匝栽种着各色的草花,在阳光下显得郁郁葱葱,美艳不可方物。

      听着左边廊子里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循声看去,却是十三拎着食盒大步而来。身边的弘历已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十三挥了挥手,道:“你怎会在这儿?”弘历道:“走到这里正好碰见,就说了一会儿话,额娘吩咐我今日过去一趟,我这就走了。”

      十三看看弘历的背影,又瞅我一眼,默了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举了举食盒,笑道:“你要的清粥。”

      两人走到亭子里,坐定,我笑问他道:“你今日怎会有空过来?朝堂上的事忙完了?”

      他笑瞥我一眼,打开食盒,为我倒出一碗粥,递给我,道:“受人所托,你先吃一些再说。”

      我喝了几口,笑道:“巧慧托你?”

      他微愣了下,随即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去西暖阁寻你,恰好见巧慧提了食盒准备过来。”

      我敛了笑,心头泛酸,默着不言语。十三也敛了笑,正色道:“皇兄对你的心,宫里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他毕竟是皇上,有太多身不由已的无奈,他想伤害你吗?他也不想,况且你身怀有孕。”

      嘴角漾出丝苦笑,撇过头,看向亭子外的盆花,木然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一切都很正常。”

      十三‘嗤’地轻笑出声,道:“真的正常,要不要我亲口说出来?”我面上一烧,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些他会告诉十三,这些日子,虽和他日日相见,但在夜里我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他进房,让他宿于别处。不是和他怄气,只是脑中每逢想到那句话,心里就隐隐难受。

      十三见我微垂首,笑道:“有些不相信你会这样做,自大清建国以来,你是第一人。”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佯怒道:“你是来取笑我的?”十三掩口抑住笑,忍了半晌,才道:“每次只要遇到感情之事,你的理性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变得固执之极。你也生在官宦之家,你应该知道这是抚慰功臣最有效的办法,再说,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十三轻哼两声,我面上更烫,嗫嚅一下,没有作声,又静静地默了片刻,才抬起头,问道:“西藏的事处理得怎样了?”

      他愣了下,道:“□□七世年龄很小,但声望影响却很大,其父族势力又过大,皇兄的意思是让他们迁居内地,过得几年,待西藏情势好转,再让他们回去,……若曦、……若曦。”听得十三叫了几声,飘离的意识一下子回了过来,十三又道:“刚刚我还纳闷,你居然开始关心朝事了,原来却是你没话找话,看来此刻的我也是讨人嫌的人,我走了。”

      他刚行两步,又回身说道:“希望我能不辱使命。”说完,大踏步地向前行去,细风撩起他的袍角,看上去背影煞是潇洒,这一年来,由于绿芜的回来,十三似是年轻了许多、开朗许多。

      红日西沉,暮色降临。

      一阵莺呢燕啼的女人细语声在不经意间灌进我的耳朵,打断了我的遐思。循声看去,原来是齐妃和弘时的福晋一行人,齐妃的身边围着四、五个妙龄女子,看衣着饰物应该是这次选的秀女。我不由自主的仔细看去,紧挨着齐妃的是一个身材细挑、柳眉小口的妩媚女子,只见她一脸的幸福状,其他几个则是围在周围,有的满脸羡慕、有的脸色淡然。

      那一脸幸福状的女子眼光掠来,那眼神有些目空一切,她只是鄙夷地望我一眼,低头和齐妃说起了话。我也收回目光,喝了口已经凉透的粥。

      “姑娘,好久不见。”耳边传来齐妃的说话声,我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见我并没有起身,几个女子面露诧异神色,而齐妃身边的女子已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不起身见礼。”

      见我欲要起身,齐妃和弘时的福晋面色一紧,齐妃顿了下还没有出声,弘时的福晋已疾走了两步扶着我道:“姑娘,我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这就要走了,鄂答应初来,不懂规矩,望姑娘不要怪罪。”原来她就是那个女人,我微抬下巴,脸上的笑容又柔美了几分,但却不看她,只是目注着齐妃,道:“不知着无罪,况且她也没说什么。”那几个秀女听后,脸上都变了颜色,最后眼睛盯都在了我的肚子上,而那鄂答应则是身子一矮,身子轻颤了下,结巴着道:“她……她就是皇上有口谕,不能烦扰的女子。”

      对齐妃微一颌首,举步向前走去,刚走过廊子的第一个弯儿,背后就传来弘时福晋的声音:“姑娘,请等一等。”回身,见她面蕴浅愁、眸含希望,暗暗叹口气,待她走过来,我道:“如果还是三阿哥的事,恕我帮不上忙。”她面色微变,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眼眶有些微红,哑着噪子道:“你也即将为人母,三阿哥也是你孩子的大哥,难道你忍心让他知道,是他的阿玛逼死了他的大哥。”我心中一惊,道:“三阿哥身体抱恙?”她眸中的泪唰地落下,凄声道:“爷自被拘禁,心情一直很低落,整日整日的不说话,这几日更为严重了,连人也不见了,只是托十二皇叔送出一封信,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低头沉思一瞬,弘时并不是心机狠毒之人,只是行事过于卤莽,作为男人来说,这本不是一个致命的缺点,可他毕竟是皇子,这也就成了他要命的短处。

      我想了会儿,道:“我可以开口为他求情,但他必须远离宫廷,不能再次伤害四阿哥或是任何一个人。”她面上一喜,道:“从此之后,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皇子皇孙,不会参与朝堂的任何事情。”她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离开了皇城,他们根本就没有生存能力。我接口道:“成与不成,我不能保证。”她面上忧色隐去,换上庄容,道:“只要你开口,定会事半功倍,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礼。”说完,不容我拒绝,就谦恭矮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弯月初升,我踏着朦胧月色慢慢往回走去,感觉胃里空空的,却没有吃的欲望。

      前面的石板路上响起‘蹋蹋’的脚步声,抬头望去,高无庸急急地走过来。他走到身前,躬身道:“皇上已候了姑娘多时。”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在哪里歇息的?”高无庸轻声道:“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常常是通宵批阅奏章,实在累了,就在养心殿里的耳房里休息。”轻轻叹了口气,举步往回走去,高无庸则是趋步跟在后面。

      我站在门口,默默地打量着他,他微闭双目,手支着额头坐于桌边,脸上倦色重重,而桌子上则放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过了半晌,他猛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在了我的身上。垂首缓步走到他的身边,他面色淡淡,向我张开双臂,我静静地站一会儿,还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脸紧紧地靠在我身上,道:“若曦,只想这样抱着你,时时感受你在我身边那种温暖的感觉。”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享受着这醉心的时刻,但肚子却煞风景的‘咕嘟’一声,他忙道:“开始用膳。”这么一来,还真的觉得饥肠辘辘,仍坐在他腿上端起汤腕,大口地喝了几口,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抚着我肚子,轻笑着道:“你不只是虐待我,还虐待我们的孩儿。”

      本已平复的心情再生微怒,轻咬下唇,默盯着他。见我如此,他攥紧我的身子,笑道:“为夫知罪,这就为娘子布菜,以示愧疚之意。”

      一愣,蹙眉道:“几晚没见,连这些话也会说了。”他也是一愣,无奈地道:“这是十三教的。”他这么一说,我面上一热,撇过头望向窗外,声音轻若蚊蝇:“那些事你也对十三说。”他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道,道:“不如实说,你能消气吗?”

      再说下去,面红耳赤的可能就是我,遂拿起筷子准备开始吃,他却挡住我的手道:“今日我给你布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日子的不快已丢到了九霄云外。

      我边吃边柔声道:“你这么对待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他边挟了箸菜边道:“为了你们两个。”心中不满他这么说,不死心地追问:“只能说一个。”他说了我,我不愿意,说他不疼爱孩子,他说了孩子,我还是不愿意,说他不疼惜自己。到了最后,他再也不肯开口回答,只是满脸溺爱的微微笑着,被我磨得实在受不了,他只好抱起我,放在了床上。
      两人相互偎着躺在床上,他抚住我的肚子,叹道:“真希望你为我多生几个。”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子息确实单薄了一些,如若弘历出现了什么意外,对于他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毕竟能继承大统的,自目前来看,只有弘历一人具备条件。

      我静默了一会儿,侧着身子,看着他,轻声道:“听闻弘时好似病得很重。”他淡淡地望我一眼,握着我的手,道:“希望你不要管,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我仍然续道:“他……。”我话未说完,他看着我,截口道:“我不想让你牵扯这些阿哥之间的事,不想你像当年一样,左右为难。”

      自那晚后,他好像很忙,我再也没有机会向他提这件事,不想让他事后后悔,他此时虽是不能原谅弘时,可当弘时真的走了,不在这个世间了,他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

      云破处,红日悠然跃出。

      走在清晨的青石路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觉得身子轻松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胎儿过大,才刚刚六个月,肚子已大的惊人,只好不停在锻炼,并在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有什么‘脐绕颈’之类的,这里可是没有什么剖宫产。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我转过身子看去,果然是巧慧和十三。

      十三脸上难掩倦色,道:“让巧慧特意去寻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正欲开口,却发觉他眸底蕴着丝焦虑,踌躇一瞬,压下心中想问的事,道:“出了什么事情?”十三叹道:“三月份俄国使臣来时,我们双方已大致谈好条款,可在实地勘察边界时却发生了一些事,双方达不成一致意见,我们又没有成形的边界地图,无法在朝堂上做出决断,最可气的却是我方派去的两位大臣之间的意见也不统一,没有了耳目,怎么作下一步部署。”

      这关系着国家领土,确实是一件大事,我随口问道:“派的大臣是谁?”十三道:“是胡比图与隆科多,隆科多以为‘西边为贝勒博贝所属乌梁海,与俄罗斯乌梁海接壤,其地绵延多长不甚清楚。若不亲临查看,亦不问博贝,实难与俄罗斯会议。’而胡比图则以为‘该乌梁海乃新划定之地,易于议定。而位于额尔古纳河湾之地因原定界之人将额尔古纳河误议为东西流向,故归俄罗斯所属 。’要求重点勘察东部边界,后因路程关系,决定先勘察西部边界。”
      二十一世纪的蒙古已不属于中国,且那些地名自己又不清楚,听了一遍,脑中并无概念。

      我道:“隆科多不是被降职了吗?”

      十三脸上闪出一丝笑,道:“他熟悉俄罗斯事务,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我笑着轻颌了下首,他又道:“找我来有何事?”

      他既是忙于朝事,相信自己所问之事应是没有眉目,遂嫣然笑着道:“只是想找人来陪陪我、说说话,没想到你这么忙。”他疑惑地睨了我一眼,道:“果真如此。”我笑着点头道:“当然如此。”十三停住了步子,大声道:“皇兄刚刚下朝,已经回去了,要找人说话,还是找皇兄吧,我可是失陪了,昨夜议了一夜,困得不行。”说完,径自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他又转身回来,凝目注视着我道:“荷包的事还没有眉目,宫里的小太监很多,你描述的又不甚详尽,我会一直查,有了消息,会给你说的,你不要过于担心。”

      说完,又是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我这次真走了。”我‘嗯’一声,他加快步子身影转瞬消失。

      ――――――――――――――――――――

      世事无常,我还没有再次向胤禛开口,弘时却已抑郁而终。

      消息传来,胤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他面上却并不显得忧伤,他愈是如此,我越是担心,宫中规矩虽好了许多,但此事一出,宫里众人明里虽是没有大肆议论,暗里却流言四起,把当今的皇上逼死亲生儿子的事件、场景传得神乎其神。直到连温婉娴淑的皇后也忍无可忍,杖毙了坤宁宫两个嚼舌根的宫女,并吩咐下去,如再出现,不问缘由,直接乱棍打死。

      如此一来,众人谈论内容由此事转向那拉氏杖毙宫女一事,一天一天的过去,慢慢也就淡了下来。

      自弘时过世,胤禛夜里几乎整宿整宿不歇息,甚至有几日竟不分昼夜在养心殿批阅奏章。我心中难受,但又苦无他法,对他的照顾却越发细微起来。

      躺在床上,盯着帐顶,身边的他轻不可闻叹了口气,我心中一痛,扳过他的身子,盯着他的双眸道:“汉景帝用侵占祖庙的罪名,令酷吏郅都杀死了曾经是太子的刘荣,为得只是为刘彻扫清继位障碍。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门射杀亲兄弟而登上了皇位。他们不是好皇帝吗?他们没有功在千秋吗?他们没有造福百姓吗?他们依旧是人民心中的好君主,天下人看到得,不是小义是大义。三阿哥之死,或许你认为自己没有及时救治而自责,可心病真的能治好吗?他许是早就没有了求生的愿望,他许是为了自己曾做过的事而赎罪才如此的,你不必耿耿于怀,这样说是有些不尽情理,可你的身子却是关系着大清的基业,孰重孰轻,你应该分得清。”

      他的眸中依然暗淡无神,脸孔依旧忧伤难抑。我抱起他的头,搂于自己胸前,轻抚着他的背。他声音嘶哑,道:“若曦,我这时的心情就如皇阿玛临去前交待我那一番话时的心情一般。”我心神俱震,没有想到先前一个心结,此时竟变成了两个。

      捧起他的脸,向他的唇吻去,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僵直、紧绷。我用舌头撬开他的双唇,在他的口中探求,过了许久,正当我要放弃时,他才拥起我,热烈几近粗暴,后慢慢转为轻柔开始回吻我。

      心中一松,愁绪散去。

      ―――――――――――――――――――――――

      艳阳高照,白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巧慧也被我打发了去,独自一人歪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院门被‘砰’地推开,我心中一愣,是谁这么毛糙。

      弘时福晋双眼红肿,咬牙恨声道:“就是怀了龙种,也是一个卑贱的东西,居然如此大喇喇地目空一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她声音尖酸刻薄,几步已冲到我跟前,我心中一阵难受,起身,道:“请节哀,我还没来得及给皇上说,却不想三阿哥已过世。”

      她重重‘哼’了声,看着我,一脸嫌恶仍旧恨声道:“爷留给我的信中说你心肠极好,不会记仇,他去后,如若我有了难处,额娘说不上话时,让我找你。我不只是瞎了眼,还竟傻得相信了。……,这么多天,你居然说没有机会,你究竟是没机会说,还是根本就不想说,难道是为了你腹中的那块肉吗?”

      我的嘴张了几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遂闭上嘴,任她随意说、随意讲。

      见我默不作声,她脸上逸出丝怪异的笑,盯着我,道:“曾听爷说了件事,觉得皇阿玛应该很有兴趣,我一直没有机会说于外人听,现在说出来也让晓文姑娘参详参详。四年时,听闻宫中御前奉茶的宫女无故失踪,只是不知为何,她却在八皇叔的别苑里藏匿了一个月,听闻,八皇叔和十四皇叔还曾夜游别苑,十四皇叔更是夜宿于此。”

      我心中微怒,冷笑道:“那个宫女为何会无故失踪,皇上早已知道是谁人所为。”

      她微抬头,轻笑起来,笑过之后,道:“这宫女真是不简单,还曾为皇阿玛挡了一刀,众人均以为是八皇叔授意、九皇叔派人所为,其实不然,皇上虽然知道,可两们皇叔依然被赐自尽,据我所知,皇阿玛这是一怒为红颜。”

      盯着她,默默想着她的话,她知道的太过清楚,心念一转,头轰地一下,后退两步,颤着音问:“是三阿哥所为,而且对象竟是皇上。”她面上有些疯狂,还有丝扭曲,大笑着道:“不错,是我们。可那是他应得的,爷是长子,但他明里暗里都偏着老四,我们当然不服。”

      心中的怜悯一下全部消失,我冷声道:“他们不是被赐自尽,那药是我带过去的,是他们寻求解脱,与皇上无任何关系,也谈不上一怒为红颜。至于其他的,皇上立谁为太子,那是皇上的考虑、决定,谁不服都没用。”

      她面上已有些狰狞,慢慢向我走来,我心中暗惊,向后退了几步,猛地想起房中没有人,遂慢慢转过身子,向院门退去。她仍是一步一步紧随着,猛地自袖中抽了一一把刀,快速地向我腹部刺来。

      两人距离太近,我已躲闪不及,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腹部,厉声叫着:“不要。”整个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脑中只闪着那个名字‘兰葸’。

      ‘啪’,刀落地的声音。

      ‘啊’,弘时福晋的尖叫声。

      “十三弟,把她带下去。”是他的声音。

      身子软软的落入一个人的臂膀中,我身子轻颤、双唇抖动,但却说不出一句话,仰望着他的脸,泪一下全涌了出来。

      他抱起我,但我却依然回不了神,只是任由他抱进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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