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静静的雪夜

35、夏至 第10章

　　麦田自助西餐厅，靠窗的一个四人餐桌边，丫丫和解语坐在一侧，承浩坐在桌子的另一侧。
　　小丫丫正好奇地看向不远处的自助取餐区，五颜六色、造型精美的菜肴吸引着她，好多小朋友都说这里的点心很好吃，爸爸早就答应带她来了，丫丫大眼睛忽闪忽闪，跃跃欲试。
　　承浩看着表情雀跃的丫丫，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该怎样让这小家伙接受自己，他企求地望向解语。
　　解语明白承浩的意思，思忖着如何向丫丫开口，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麦田的大玻璃窗是中间有水幕的，水潺潺地从上向下流着，从店外完全看不清里面，从里面看外面也有些模糊。志翔正面对着玻璃窗讲电话，随着水流的变化，志翔的面部表情也有些扭曲走形，看不真切。刚才进门的时候志翔接了个电话，他看了眼号码，示意解语和承浩先带丫丫进来，自己留在了外面。
　　承浩眼光一闪，昨天，当他要解语和他一起回N市的时候，解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志翔，这说明志翔在解语心中恐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要，解语太过依赖志翔了。这在以前他和解语之间，都是没有的，承浩更加地焦灼不安，心里似乎有猫爪子在抓。
　　丫丫在座位上有些坐不住了，小手摆弄着面前的餐盘和餐具，叮叮当当的声音吸引了承浩的视线，看着对面这粉嘟嘟的小人，似乎有一道甘泉注入心底，焦灼感减轻了不少，解语一向是长情的，丫丫就是最好的见证，只是这么久她习惯了志翔而已。
　　想着，承浩多了几分信心，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不再紧绷，朗眉星目、高鼻薄唇，十分的俊逸不凡。
　　解语的注意力也被扭来扭去的丫丫吸引过去，她摸了摸丫丫的脑袋，看了看对面似乎轻松了些的承浩，慎重地说：“丫丫，这位叔叔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于是又说：“丫丫，对面这位是……”
　　“爸爸！”丫丫脆生生地叫了一句，承浩的心骤然停了一下，随即更加快地砰砰跳了起来。解语也愣了，这叫父女天性？她看向丫丫，小丫丫两眼放光，拼命地挥着小手，解语抬起头，看见志翔已经进来了，笑着向丫丫挥了挥手。承浩也注意到了，心跳慢了下来，眼神也黯淡了些。解语有些尴尬，她想了想，指引丫丫看向承浩，重又朝着丫丫说：“这位是丫丫的亲生爸爸。后进来的是干爹啊。”
　　丫丫瞪着承浩，大眼睛中有不解和迷糊。
　　承浩手心有些冒汗，他努力使自己笑得更自然亲切，声音也放得很柔和：“丫丫好。”
　　丫丫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解语有些着急，这小家伙是个犟脾气，她碰了碰丫丫的胳膊，语气有点僵硬：“这是丫丫的爸爸。丫丫叫啊。”
　　丫丫倔强地将唇抿得更紧，眨了眨眼睛，眼圈红了起来。
　　这时志翔走了过来，坐到了承浩的旁边。
　　丫丫看见他，撇了撇嘴，眼里泛起水光。
　　志翔注意到席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他看了看丫丫，见她的样子分明就要哭了，他一向看不得丫丫哭，于是开口：“丫丫，我们去拿好吃的，好吗？”丫丫点了点小脑袋，爬下座位由志翔牵着去了取餐区。
　　解语有些懊恼，脸色不太好看。
　　承浩心里也不好受，可还是笑了笑：“慢慢来，小孩子嘛，别吓着她。”
　　解语有些歉疚：“对不起，承浩。”
　　承浩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错，谁让我错过着这宝贵的四年呢。” 他停了一下，不知是在安慰解语还是在安慰自己，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信心让丫丫接受我，毕竟血浓于水，我相信血缘是种奇妙的联系。”
　　解语点头看向丫丫，志翔牵着丫丫，高大的身子弯得低低的，不知和丫丫说着什么，丫丫破涕为笑，解语也微微笑了，哪有母亲愿意看孩子哭的。
　　承浩默默地看了一会，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他对你们俩很重要吧？”
　　解语怔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轻轻颌首。

　　小丫丫吃饱了，解语带她去旁边的儿童游乐区玩。
　　坐在餐桌边，隐约可以看见丫丫欢快的身影，承浩看着，一丝笑意终于浮现在眼中，孩子总是没有长久的烦忧，可以很快找到新的乐趣。
　　志翔也看着游乐区，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开口说：“已经查出来了，开车撞解语的是曲蓝田。”
　　承浩倏地转过头，眼神有些诧异：“如果我没记错，他是曲红玉的弟弟。”
　　志翔点点头，眯着眼睛继续看着游乐区：“你应该有印象，当年曲红玉当庭翻供。后来，她因为伪证罪被判三年。一年前出狱，找不着工作，还经常被邻居取笑家门不幸，有一个坐牢的姐姐和一个吸毒的弟弟。”志翔叹了口气，语气略有些沉重，“据说她在狱中得了抑郁症，出狱后不但没有治愈，反而更重了，半年前由于压力过大自杀。自她死后，曲蓝田就行踪不定，邻居经常看不见他。”
　　“你的意思是，曲蓝田是来报仇的。”承浩的心情不再轻松，脸上的线条紧绷，“他姐姐入狱又不是解语的错。”一说完，承浩自己就沉默了，人有时是不可理喻的，如果都有理智，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犯罪。
　　“如果他和你想的一样就好了。”志翔的眉毛微拧了一下，黢黑深邃的眼中闪着疑惑，“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快？”
　　“是的，快。”刚要再说，丫丫已经回来了，扑到志翔的身上，兴奋地说：“爸爸，真好玩，下次丫丫还要来。”
　　志翔笑咪咪地抱起丫丫：“好，要是丫丫乖，下次再带你来。”
　　承浩看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喝在嘴里苦苦的，连舌根有些发涩，他拿起桌上的幼细砂糖包加了满满两袋糖，又拿起奶罐倒了许多的鲜乳，用小勺搅了搅，端起来又喝了一口，似乎香滑了一些。咖啡可以改味，只是那本该是在自己怀抱的小家伙，那本该是属于自己的称呼，什么时候才能属于自己？
　　刚入座的解语看到承浩向杯里加糖和炼乳时，心中一突，承浩一向爱喝纯咖啡，从不怎么加糖和炼乳，说只有纯咖啡才能品出咖啡本身的香位。解语有些为难地看看丫丫，她一向拿丫丫没有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碍于丫丫和志翔在，她又不知该怎么去安慰承浩。
　　志翔看到两人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说：“丫丫，我们去外边看车车等妈妈，好不好？”
　　丫丫点头答应，志翔指了指承浩说：“丫丫和爸爸说再见。丫丫有礼貌哦，不然干爹不高兴了。”
　　丫丫噢了一声，抬起小手向承浩摇了摇：“爸爸，再见。“爸爸叫的如同蚊子叫，几不可闻，听到承浩耳中却是天籁之音。
　　承浩展颜，笑着和丫丫挥了挥手，志翔向他点了下头，对解语说：“我去买单，我们在车上等你。”
　　解语答应了，承浩有些嫉妒地盯着志翔和丫丫离去的背影。
　　解语轻轻说：“丫丫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接受你的。”
　　承浩点点头，转过身来，目光灼灼：“那你呢？解语？”虽然解语原谅了他，不再避着他，也让丫丫认他，可是和他的关系，却似乎亲密不再。
　　解语怔了一下，视线不再和他接触，低下头拿起面前圆圆胖胖的黄色瓷杯，细幼修长的手指有些不稳，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在浅褐色密密的细沫下震荡着。
　　承浩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链坠。他还想问解语，她对志翔究竟是怎么的感觉，可是他不敢问，他觉察到解语谈起志翔时表情十分的放松，语气间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四年来，在解语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最痛苦脆弱的时候，是那个人陪在了她的身边。承浩有些恐慌。不，他不要刚找到解语，却又真正地失去了她。
　　解语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烫得她差点没有吐出来，她忘了，是服务生看她回座后刚端上来的餐后热饮，直烫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解语更加得不知所措。
　　承浩看了，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拿起餐巾，递给解语：“你呀，还是那么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