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赤狐

27、平生最恨 上

　　第三章平生最恨

　　万树芳情留寒雨，
　　平生最恨相思；
　　何事、南来北往空度？
　　十里花泥；
　　万千冰海，
　　残烛化影残烛痴；
　　叹君心孤苦，
　　子规夜啼，
　　远矣，
　　淡矣，
　　剑断情离。

　　天交傍午时我才醒来，却见竹绿在一旁的席上打着瞌睡便笑对她说“困为何不去睡，在这里守着做什么？”
　　“公子好没良心”她撇了嘴颇有些气恼“难道公子睡着不该有人照应么？”
　　“呵呵”我给她这一说难得好心情竟笑出声来，想着在这笼子里关太久连心性都变了许多，不觉自嘲，离了榻思量着找些事情做。
　　“公子……”竹绿看我的行止明白我的心思，张了张嘴却噤了声，我便有些疑惑，半晌方明白她的意图这才讪讪的问她“他走了？”问到最后似乎根本不关心答案，却再没有寻乐子的情致。
　　“嗯…傅公子他、还在外厅……”竹绿踌躇了片刻这才小声嘀咕一句。
　　“什么？”我不由得一愣，涵淹他不该啊，难道是有事？“请他进来”我想他既然刻意等我、就见见，作为朋友，他待我不薄。
　　“是”竹绿点头应允便过来帮我打理衣衫。
　　其实我从昨夜至今尚不曾换什么衣服，不过拖沓了一天难免有些褶皱，故此她要换我就随她。
　　借由她为我拢发的空当我随意撩了几眼镜中的自己，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过薄的唇、这两年不知不觉清减了许多，回想当年那束发戎装的竟不是我了；这衫子的质地还好，依旧是浅绿色只配了春水碧波的调子，我是喜欢菊的，早年间的衣服都是这样的标识，一如那个人万千琼花；织造原本是江南的东西，在前朝便已是二重织、三重织，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倒有大半是姬氏的，便是我身上穿的都难说。
　　“梦熙”正思量时，那个恭候了半日的人已在身后了，依旧长身玉立、兹衣翩翩。
　　“涵淹，你今儿很闲？”我并不回头，刻意忽略镜中影像，只慢慢抿着浸微递上来的药，常年喝这种东西果然消磨意志。
　　“俊乂昨日……”涵淹轻轻问了一句默默坐到一旁的席上，随手把玩着腰间的玉璜。
　　“嗯”我点了点头，一口喝尽余下的药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你来就是问这个？”
　　“他前些时去了掖廷”涵淹不置可否的看了看我，一字一顿的吐出话来，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朋友，我该劝说他才是，兄长那个人又岂是招惹了就能全身而退的”我微微扬了扬唇角起身来到他对面席上坐了向左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上酒，这才苦笑一声“可惜、我毕竟是燕氏的人”
　　“呵呵，你这话可有私心”涵淹轻摇了头看了看我，“真的要坐视不管？”他言语间颇有几分促狭，似乎在敲打着我的灵魂。
　　“也许”我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倒不是我对兄长的安危置之不理，而是那个人决定下的从来就不是我所能左右得的。与其白费思量倒不如顺其自然，况且兄长也不是婉转之间就能为人拿捏的。
　　“你啊，这心思越发沉了”涵淹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我“药没见怎么吃，如何与我并肩作战？”
　　我随意撩了他几眼倒不十分在意，当年滇南一役也算让我成就生前身后名，只是却不曾想如今困顿于这楼兰之间，纵有万千锐气也是绕指柔肠，唯有这羊羔酒尚不弃我，反而是我辜负了它。美酒当是配英雄，我这种人也算得？万马军中的峥嵘怕是浮生一梦，再难回首。“涵淹忘了我是出不得京兆的人”我随意转动着酒觞心思却飘忽到滇南，不知初春的曼陀罗可好？印象之中那滇南的百姓就如洁白的曼陀罗，高贵、通透，只要你不主动侵犯他们的神圣；我忽又记起兄长在部落族长的刀刃下谈笑自若，以及齐先生负手站于滇池旁衣袂翩翩的形容。可惜这万里山河不过是京兆的点映，一丝丝梨花带雨也就是天下了。
　　“梦熙……”涵淹惊觉自己的失言有些尴尬的打断我“孤介要围猎不如同去”
　　“嗯”我轻轻点头算是同意，却不想一旁的浸微与竹绿阻拦过来“不行不行，公子的身体如何使得？”
　　我随意扫了她们几眼不甚在意的笑笑“不知现今可拉得开弓，我听闻俊乂颇善此道正想领略一二”京兆的公子中擅骑射的如今均在我身侧，南宫潏不消说我最在意的还是姬未，总私下衡量他是否够资格与我临阵交锋。
　　“呵呵，果然如此，你不看就可惜了，他在马上又是另一番作为”涵淹被我挑起兴致滔滔不绝起来“我虽上了两年战场却在他面前讨不到半点便宜，不知他是如何历练”
　　“姬氏很少涉足兵事”我听了随口答他“便是当年安国公姬行只手江山也不过迂回控制，这个嫌他们还是要避的”皇朝历来不成文的惯例，各世家是各世家的因果，谁也不肯多越出半步，毕竟平衡打破就再没有这天下几十年的太平。
　　“你与孤介混久了？怎么沾染上他的言语”涵淹耸了耸肩出声打趣我“再不拉你出门，怕真是要不食人间烟火”
　　“少来！”我皱了皱眉，几日不见他倒如此促狭，是该有所弹压“难道随在你身侧便是个出身？你那盔缨子也不是干净的”
　　“梦熙……”他果然收了语气在我面前作出几分小两岁的态度“你是我皇朝的骄傲啊”他言辞之间还是在滇南上游移。
　　“过去的不必提了”我苦笑一声，滇南？怕只是梦想，否则我又何必更名为梦熙；原先的无论是名、是字、是姓都是我身为世家公子的殊荣，可如今不过是天大的笑话，南国士林的耻辱，随便哪一样都让我无言自持。
　　这心结也许永生无法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