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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苍茫空世 ...

  •   神识在朦朦胧胧中苏醒时,就已身在一个陌生的纯白世界里,这里除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白,再也没有其他的事物存在。仿佛一帘白色的帷幕遮住了斑驳万彩的前方,想要用双手拨开那帘白幕,却发觉自己失去了对双手的感知,甚至全身的知觉都失去了,只余下一缕空空荡荡的神识,无措,亦无奈。

      面对这充满未知的纯白,心中虽存有微末惧意,但更多的是,因其简陋无华而生出的一种无法言喻的轻松之感,像是此生至今的重压都得以暂且抛却,迎来难得的清闲。对此种闲暇抱有的贪婪妄念,让人不知不觉就浸入其间,醉享这里独有的沉寂与空茫,渐渐地,又欲睡去。

      迷糊间,一曲悠绵的琴音古韵漫笼了整个世界,也唤醒了几乎再次陷入沉睡的神识。曲音由远及近,似是从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传来,有着这里所没有的欣悦雅意。曲调的节律短促而轻快,如似一团盛燃的焕发活力的生命之炎,散发出灼热的生息,欲要焚尽一切颓靡,涵括焚去方才长眠中衍生的慵懒之意。如此一曲神奇的繁华生机,为眼前的谜之空间平添了一丝神秘。

      跃动的琴曲虽然驱散了慵懒睡意,却也映衬出了这片空白的平淡乏味,片刻之前还让人悠闲惬意的空白,忽然变得压抑揪心,空白,空白,四周的一切都是空白,仿佛原本镇静的空白化作了汹涌洪流,声势浩大,扑面而至,无处可避,一再被淹没其中,最终在这充斥着虚无的世界里沉溺。

      这样的空白,要如何驱散?

      过了许久,直迫而来的洪流静止了,神识彷如沉入深渊之底。那曲琴乐奏起的生机盎然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尽管随着它窥探到欣悦之巅,却也一瞬间跌落至白色的绝渊,这一息间的心境起落竟犹如沧海桑田。

      望着茫茫无尽的苍白,呆滞地聆听着若有若无的琴曲,毫无征兆地,传来一段连绵不绝的颤音,像是昭告着有什么即将来临。

      “……夏蝉绵鸣,炎息空凝,神焰绕剑炽芒影,舞夜还天明……”

      空灵梵歌叹,琼华落仙音,如此美乐从何而来?为何可以穿透“凝厚的白渊”直达耳际?又为何对于如此音喉、如此歌诀有股莫名的熟悉?这些疑问并没有得到任何解答,也没有余闲在此深究太久,只因眼前忽而生出奇象,心神已被其深深吸引。

      原本满眼无暇的空白,染落了一笔浮水墨痕,如同水中皱起的波粼,环环荡开。墨色的粼纹逐圈远散,不断从中心向外推开,每一圈之间的隔隙隐隐暗合琴曲的节律,同样的急颤而短促,也因此,波粼几乎聚成一片,凝汇成异于这个世界的暗影。

      是突然响起的歌声要破开这无际的空白么?会有绚丽七彩从黑色的声波中幻化繁生么?但是这帘白幕上又该绘落一幅怎样的图景呢?

      随着琴与歌之间的应和渐呈水乳交融的态势,墨泽的粼纹幻聚出一个模糊的黑影,身首四肢逐一成型时,已可隐约看出似是一个孩童执一柄长剑,横挥直刺,尖颤花影,轻柔腾空,平落轮旋,尽展其在虚空中淋漓酣舞的华姿。

      剑举冲天式,轻跃,落地剑横胸,凝诀,剑绽百花映煌烨,耀炎聚剑红似血……至此,墨影已然凭空换上一袭艳红新装,形若熊熊烈火燃绕其身。

      若细看就可看出,随歌而起的每一个舞姿,其实都只是空有铿锵豪迈之势,而无英雄壮志之魂。如初学舞者一般,徒自学形而忘其神,欲登大雅之堂仍稍有不足之处。但是看着这样一幅幅的画面,看着由墨黑化朱红的身影,却有难言的温馨暖意藏心而生,是谁在怀念着什么么?

      静赏眼前的舞姿,时间久了,心中的熟悉感就愈加深切,那赤影原本澄红一片的面容,也缓缓勾勒出浅淡线痕,更觉无比熟悉。

      初具雏形的玲珑小嘴启合嗫嚅,似是念念有词,如果再稍加仔细辨别,还会发现其口型正是对应着那首简短的歌诀的每一个字音,“……夏蝉绵鸣,炎息空凝,神焰绕剑炽芒影,舞夜还天明……”如此循环重复,却百听不厌。

      舞剑刻焰痕,回首再看,无意间绘落的,是谁侧颜?忽又垂剑静立,苦望初描的简陋轮廓,已经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了。是忘了下一个剑式么,还是忘了深藏心中的娇颜?

      舞动的红影才刚现出嘴型,就未曾再有其他的变化,如今也不再起舞了。何时开始的?盛燃的炎红逐渐淡去,琴乐歌声也悄然消逝了,只有空白却依旧空白。是什么将曾经的回忆倾葬深埋?为何将一切都化作了空白?

      繁思无所得,待欲再思时,骤然,一股让人窒息的痛感四面袭来,痛至极处的神识不知遗逝何方。眼前一黑,方才的一切仿佛都不曾存在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苍茫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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