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两心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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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前，坐着两女一男。
每个路过的医护人员都向其中那个最呆最木最平凡的满身血迹的女子投以注目礼。
他们都无法忘记，在病人送进手术室的过程中，那个女子的神情动作——濒临崩溃的恐怖。
黑明和安宝闻讯赶来时，千轮就已经在手术台上和死神搏斗，而衣衣，就和现在一样丝毫不变的木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衣衣的木然是因为无法形容的绝望和恐惧……
不过，不管衣衣的以死殉情、誓做同命鸳鸯的决心有多强烈，这个决心还是用不着。
手术顺利，千轮大难不死，度过危险期。不过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而已。
衣衣坚守岗位，死赖在千轮床边不肯离去。
黑明把事件的前因后果了解完毕后，就准备帮千轮好好整整童天年狠狠报复一下，顺便也给衣衣解释清楚。
衣衣自然悔恨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不够信任他，只是看到一点表面就认定千轮背叛，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害他急着追自己，他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黑明为千轮抱不平：“夜衣衣，他都躺平了，你这下总该相信他了吧。这几个月，我听千轮抱怨你的不信任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他做得够多了吧，我都没见过他还为了谁这么花心思。我知道你有一颗比玻璃还脆弱的心灵，你怕它会碎，所以你要谨慎仔细地呵护它，但是，请你不要忘记，千轮绝不比你坚韧，他的心同样受不起再多的怀疑！我告诉你，你盼望已久的幸福就在你的眼前，现在端看你敢不敢伸手去拿！千轮对你比珍珠还真，你都能那么爱他了，就不能相信他？”
衣衣默然。
……
她问安宝：“小安，千轮真的爱我？”
安宝摸摸她的头发，笑道：“真的，如果不是真的，我也不会教他追你。”看来不用等十年八年，衣衣就能开窍了呢。
“啊？”
“他来问过我许多次了。”
难怪千轮忽然那么了解她的喜好。哥哥明明是那么粗心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去注意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喜欢看什么等等那些呢，原来都是小安的功劳。
“一个男人为你几乎付出性命，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他？人是会改变的，真正的爱情可以把一个花心萝卜变成痴情种子。难道你没察觉吗，他现在看你的眼神就和你看他的眼神一样。你明明也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为什么还要怀疑？爱情是建基在信任之上的，你不学会信任怎么可以？衣衣，不信任才是真正破坏感情的第三者。”
“信任……可以吗？我可以相信他是爱我的吗？我可以相信我能够获得幸福的吗？”
“当然可以。他爱你，你们也一定可以幸福。衣衣，你绝对是值得幸福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
……
衣衣牵起昏睡中的千轮的右手，紧紧地握住，慢慢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哥哥，快点好起来……还有……我也爱你，已经爱了好久好久，比谁都爱你……”
一边是天使，一边是恶魔。
天使柔声软语地说：“小轮，跟我进天堂，我给你光明。”
恶魔甜声腻语地道：“小轮，跟我进地狱，我给你快乐。”
千轮徘徊在中间，难以抉择。
天使拉起他的左手，说：“小轮，不要让你的良知蒙尘。”
恶魔拉起他的右手，说：“小轮，不要让你的欲望失落。”
天使和恶魔开始拔河。
千轮觉得很痛，开始挣扎，大声叫道：“放开我！痛死了！我自己选，我要去……”
正在此时，他瞥见前方一个人影缓缓飘过。
是衣衣！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泪流满面地径自往前飘走。
他急死了，大喊：“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去找我的衣衣！”
他想追，但是天使和恶魔还是死扒着他的手不放，他脱不开身，急得满头大汗。眼睁睁地看着衣衣越飘越远……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衣衣仿佛听到了，回过头来，对着他哭对着他说：“哥哥，我也爱你，已经爱了好久好久，比谁都爱你……”
她一说完，天使和恶魔一同消失。
……
千轮恢复意识了，不过全身无力，懒洋洋地不想动，连眼皮也懒得打开。
感觉到右手正被握得紧紧的，但他知道，那是衣衣。是衣衣的体温，是衣衣的手感，是衣衣的关心……刚才的梦真是个好预兆啊……
他们正在说着什么，千轮竖起耳朵来听。
衣衣担心的声音：“他都睡了五天了，怎么还没醒，会不会有事？”
“很难说，说不定睡得多，就睡傻了，不过也没差，反正他原本就是智力低下。”宋安宝的刻薄的声音。
“闭起你的乌鸦嘴！”是黑明，果然够朋友。“不要紧的，小轮就快醒的了。”
黑明说完，忽然留意到千轮的眼睫连续眨动了两下，心念一动。
衣衣又问：“医生说除了外伤，他可能还有轻微脑震荡，真的不要紧？”
黑明也故作担忧地说：“那就很难说了，很有可能会有后遗症，譬如说是失忆。”说着不怀好意地瞟了衣衣一眼。
衣衣不免有些心慌慌，说道：“怎么可能！”
正在此时，千轮的右手动了动，衣衣高兴地大叫：“啊，醒了醒了！”
千轮缓缓睁开眼睛，环顾一周，焦距慢慢对上，一开口就说：“夜衣衣？你杵在这里干嘛？怎么还拉着我的手？”
衣衣松了口气，说：“失什么忆，哪有这么容易就失忆，又不是拍戏……”慢着，他刚才叫了她的全名“夜衣衣”，这五个月来都没听过他这么叫过她了呀？
千轮环顾四周，一脸茫然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黑明道：“医院，你车祸。”
“无端端怎么车祸呢？……哦，我想起了，昨天是你生日，大伙儿一起在你家庆祝，然后，我喝醉……我醉酒撞车了吗？哈，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什么！你、你……你知道现在几月几日了吗？”黑明也吓了一跳。而衣衣，整个人都傻了。
“你当我失忆呀，你4月9日生日嘛，我当然记得，今天不就是4月10日，哈哈。”
“今天是9月27日。”黑明看了看衣衣，目光悲悯。
“什么？”千轮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我睡了五个多月啊。我受伤很严重吗？……还好，没断胳膊没少腿，嗯，眼睛鼻子耳朵一样不缺……啊，我有没有毁容？镜子、镜子……”
“放心，你丑陋嘴脸狰狞面相一如昔日，照样能一出门就吓倒大片美眉。”黑明好气又好笑。
“看来我是一如昔日地让你嫉妒啊，不过也没办法，谁叫我就是长得帅呢？”
他们两个说得正欢，可怜衣衣杵在一旁脸色惨白。
这算什么？他的记忆就这样停留在那天之前……他们的关系质变之前……千轮爱上她之前……这五个月算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一切就这样回到原点——还是高高在上的哥哥和无望单恋着的自己？
好不容易哥哥爱上自己，好不容易自己开始去相信了——相信可以得到幸福，相信可以由她亲手给哥哥幸福……
这就是结果了吗？
神说，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遗忘了。
衣衣神经质地捉住千轮双手，颤着声音问：“千轮，我、我们，你在开玩笑的吧……”
“什么玩笑？”
衣衣全身不能自己地发颤，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在意我的千轮，关心我的千轮，宠爱我的千轮……
黑明按着她的肩头，轻声说道：“衣衣，冷静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只不过是丢失了五个月的记忆而已。就当千轮从未爱过你吧，你以前不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吗？”
五个月的记忆而已……
什么而已？
那五个月就是全部！
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梦寐以求的时光，那五个月就是我整个人生！
如果不曾知道饱的滋味，那么挨饿也没什么。
如果不曾尝过幸福，那么不幸也没什么。
如果千轮从未爱过我，那么我继续孤寂地活下去也没什么。
但是——他明明已经爱上我了！
如果你不再爱我，我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如果失去你的爱情，我怎么可能还活下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正在崩溃边缘上挣扎着，安宝揽过她的肩头，悄声说：“不用担心。”
衣衣愣了一下神，明白过来，当即怒火冲天，大声喝道：“好呀，失忆是不是，待我打爆你的头，看看里面都装些什么豆腐渣！”
一干人等连忙上前拦着。
衣衣大喊：“放开我！电视不都这么演的吗，脑袋掉了东西只要撞一撞就撞回来了！我也是为他好。你们放开我啊，拦我者，死！”
大伙们抵不过她的难缠劲，由着她玩儿去了。
衣衣随手捉过一张木椅就照着千轮的脑门使劲砸过去
重伤在身动弹不得的千轮见势头不对，唯有自救道：“哎呀，衣衣宝贝，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糊涂的，呵呵……”
“哼哼，想起来了是吧？我不介意把你打成残废一辈子下不了床，大不了照顾你到死。若什么时候又失忆了记得通知咱一声。”
最毒妇人心呀！“想起来了，我已经很清晰地想起来了，咳咳，并保证绝对不会再忘记了。”
“那就好。”衣衣笑成一朵花般娇艳，转瞬又怒目而视，喷火狂吼：“你要死就死个干脆痛快的，别活着害人了。你这家伙，一醒来就动坏点子耍人，看我扯火很有趣吗！”
“是蛮有趣的。”
“你！你……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你竟然还有心情跟我玩，我以为我害死你了……”
正在悲情气氛十足的当头，千轮大煞风景地说道：“那的确就是你的不对了，哈，幸好我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你切记以后不能对我大小声，不能驳嘴，不能动辄发脾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乖乖听话，无限度信任我，就算我出轨或者虐待你，你也不能怀疑我更不能生气，因为我肯定是正确的错误一定在你那里，你要致力于做一个三从四德的新新好媳妇，要以夫为纲，以我为中心，不得有二话，要……”
“……算了，这说明你还有精神，臭哥哥……你好好休息。”
“衣衣大笨蛋，老是不相信我，我不是发过誓说会永远爱你的吗，怎么可能还会忘记了呢？”千轮闭上眼，咕哝着，“你还未死，我也不舍得扔下你一个人跑掉。我是要荼毒你一辈子的！”
知道对方的毒嘴下隐含着安慰，衣衣轻轻地笑了，说：“好，就荼毒我一辈子吧。”
“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信了……我……”
“想表白的话就尽管说，不过你不说我也都知道了。”
“你去死！”
“你不用害羞啊。”
“谁像你脸皮丈八厚。”
……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遍洒一室金黄。
黑明和安宝悄悄地出去，把空间留给里面那对终于两心相知的爱侣。
衣衣一勺一勺地喂千轮喝汤，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婉约。黑明在一旁瞪大眼，就像看世界奇观一样看着这一幕。而千轮，不消说，一副猪哥相，整一个陷在幸福的猪圈里，周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背景全是大大红心外加小小天使，看了就叫人恶寒、起鸡皮那种。
喂完猪，衣衣就帮猪调整了一下枕头高度，然后拿起食具出去洗。
黑明讶然地说道：“真真个贤妻良母啊。虽说，大家都知道夜衣衣是对你死心塌地的，但是，原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她。”
千轮可得意了，比自己直接被人赞还要爽，骄傲到装上尾巴就可以摇上天了。不过，衣衣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让千轮一直介怀：“可惜，她不爱说话，总是那么冷淡，有时我也怀疑她真的爱我像我爱她那么深吗？”
黑明说：“不是吧你难道这都看不出？夜衣衣那家伙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块冰，但在你面前，顶多就是雪。”
“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零度以下？
“你一笑，雪就溶了。”
……
呵呵，还真是让人窝心啊。
……
等衣衣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千轮这副不停傻笑的呆瓜状。刚才千轮周围的还只是粉红色的幸福光环，现在已经变成光芒万丈晶灿耀眼无法直视了。
衣衣狐疑地瞥了黑明一眼，又走回床边，继续给猪削苹果。
千轮嘴里塞满苹果，偷空瞄了那个十万火电灯泡一眼，示意对方识相点，哪边凉快就哪边闪。
可是电灯泡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一点都不善解人意，照样杵在那里大放光明。
衣衣喂完苹果，就开始给猪擦脸，然后梳理头发，然后修指甲，然后……
动作娴熟，条理自然，看得出是日子有功。
而千轮，怎么看怎么像个皇帝。
黑明忽然无限感慨：“打从我认识你们两个起一直到现在，你们就都没有一时一刻像过一对兄妹。”
千轮愣了一下，反驳道：“不像吗？我觉得很像啊，不然我也不会一直都不知道她喜欢我。”
衣衣立刻瞪了他一眼。
黑明不屑地道：“小轮同志，像你这种感情超级迟钝的，根本就没有发言权。我说，你们啊，之前就像一对主仆；至于现在，更像是……”
千轮接口道：“像情人。不，不是像，我们根本就是情人。”
黑明目光怜悯，一脸同情地说：“不，错了，你们现在更像是一对……姐弟。”
一说完，立刻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光速逃离病房，把千轮的从祖宗十八代到子孙二十代的恶毒的谩骂都挡在里头。
恋爱，上百万人有上百万种不同的模式。
没有优劣好坏等级之分。
不论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不论是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到头来都是一样的，都是爱。
至于千轮和衣衣这种所谓的“姐弟”式……
咳，幸福就好。
安宝看着衣衣眉梢眼角藏都藏不住的甜蜜，忍不住调侃道：“好了好了，夙愿得偿，有情人终成眷属，王子公主从此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
“衣衣，其实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
“问吧。”
“就算没有亲缘关系，一般人也不会拿自己哥哥当对象吧，像你那样爱上真是罕见。”
“……其实，当年我根本不知道‘哥哥’是什么东西。9岁那年突然有一天爸妈把千轮带到我面前，要我叫他作‘哥哥’，又没有解释说明‘哥哥’是不能恋爱的人，后来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对我而言，‘哥哥’这两个字一直是作为那个人的代号，一种称呼，一种标记某人的符号而已。”
“这个……那么说来，如果一开始你父母跟你说，哥哥就是亲人，不能恋爱结婚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不定。”爱情在萌芽期是最容易扼杀的。
“原来最初的真相就是这样——早年家庭教育失败？”
“……”
“不用露出这种表情，虽然你没有妹妹的心态，但我们都知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夜千轮一点都没有做人家哥哥的样子。”
“……”
不像兄妹，难道真的是像姐弟？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两心相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