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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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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天气温好。
四月安静地坐在窗户旁,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片闪着柔和光芒的景色,葳蕤翠蔓的藤条如风吹梳动,波光粼粼的池塘耀花了眼睛。
自从上次被狠狠删了一个耳光后,四月再也没有走出过房间一步,自然也没有再见到莫涟。
“你算什么东西?”
冰冷的声音仿佛依然回荡在耳畔,揉杂了刺痛的眼神仍历历在目。那强烈的不知名的感情分明存在,如同那赤裸裸的恨意。
四月托起腮,若有所思。脸颊火辣辣的疼,从心间滑过。
“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悠闲吗?”头顶传来淡淡的男音。
四月眼皮都没抬,只是浅浅一笑,“哦?那现在有很么事值得我不悠闲吗?
“倒也是。”莫涟坐在她的身边,自嘲地说,“你能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事。”
他不坐下还好,一坐下周围的空气瞬间不流通了。四月原本还牵着身子,也有些不自在地挺直了背,往远处挪了挪:“你,有什么事吗?”
“我。”莫涟迟疑了一下,目光瞟向四月红红的脸颊,突然语气微愠,“你的脸怎么还这么肿!”
“那也不看看拜谁所赐。”四月嘟囔着,手指轻轻敲着青瓷茶杯,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咳。”莫涟低头咳了咳,嘴唇翕合着,仿佛要吐出什么,却只是寂寥。半晌,他从袖里掏出一瓶小小的白玉瓶,放在桌上。
“每天涂些,好得快。”
四月看了看白玉瓶,有狐疑地望向莫涟。却不想莫涟却极其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瞳孔中反射着自己的倒影,是那么温润,美好。一瞬间,四月也愕然了,那不该是他的眼神,自责的,内疚的,心疼的,爱抚的。修长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目光散乱着,都无法聚焦。
就在指尖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四月立即感觉刺痛的袭来,莫涟也惊吓到了,一下子晃过神来,他猛地缩回手,一拍桌子站起,只扔下几个零零散散的字便逃似的跑了。
四月二丈摸不着头脑,但心中有一块却像被什么牵引了一般,她又坐了好久才愣过神,直觉着,莫涟一定隐藏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跟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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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涟失神地走着,一路跌跌撞撞,心头浮上一种不可名状的温暖。却让人晕眩,不似真实。
眼前的女孩,有着弯弯的眼睛,白皙的肌肤,朱红的嘴唇,小巧的鼻子。是她吗?不是她吗?
极致的思念与贪慕,紧紧纠缠着他。是她但不该是她,不是她却希望是她。
若弦,若弦。
莫涟脚步加快,发疯一般冲进房间,颤抖着重重摁下书橱上的一个按钮,蓦地洁白的墙壁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巨大的墙壁缓缓向右移动,开辟出一条小小的甬道。莫涟飞快钻进甬道,疯狂向里奔跑——他的若弦,永远陪着他的若弦。
晶莹剔透的小小空间,一位年轻女子静静躺在中间。
那是极精致的房间,闪着透亮的光,一如女子清澈的笑容。冰块雕琢的床榻,冰块雕琢的书桌,冰块雕琢的衣橱......周围充斥这冰凉的寒气,寒冷蚀骨,却因沉睡在此处的女子而变得温暖。
莫涟迈着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搂起,依然软软的,只是变得微凉。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你在世的时候对我也是凉凉的,我都习惯了,我不会难过,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了。”莫涟将头埋在她的颈脖,呢喃着。
女子的表情是安恬的,乖巧地倚在莫涟怀里。她衣着单薄,仅穿着素色的莲花式样的裙衫,头上盘月牙白珠簪,时间在她这儿都忘记了行走。
莫涟细细吮吻着若弦白玉的颈脖,脸上露出孩子一样满足的微笑。他越发搂紧了她,冰屋里寒气太逼人,他仿佛想在她的身上索取一丝丝的温暖,却忘了,她的灵魂她的心早已腐烂,空留一副躯壳,一座无人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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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那一天。
屋外突然人声嘈杂,门庭若市。四月将头懒懒地伸出床榻外,眯眯眼,大声唤着:“钏儿!今天出什么事了!”
奇怪的是,屋子里静静的,四月又不甘心地喊了几声,仍是无人答应。
“我勒个去!”四月有些暴躁地抬脚狠狠踹了踹墙壁,心里隐隐有股不安。
“钏——儿——钏——儿——你——在——哪——里——”四月晃着腿,用搞怪的音调抑扬顿挫地喊着。就不信了,钏儿听不见。
“闭嘴。”
门“哧——”地被重重推开,紧接着传来低沉的烦躁的声音。
不用想,四月都知道是谁。她现在可不想看到他,于是她头一缩,一个翻身滚进床里头,顺势拿被子一裹,眼不见为净。
“嘭”!什么东西被毫不留情地扔过来,正中她的脑袋。四月呲着牙揉揉头,却依然敌不动我不动,蜷缩在被子里不做声。
“哼。”莫涟瞥了一眼,她终究不是若弦,长得再像又如何?不是她便不是她,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被替代,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自欺欺人。“两天后,你可以离开。”
“什么!”听到这句话,四月如获大赦,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灿烂,有些讨好地眨眨眼,“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莫涟难得露出一张笑脸,眼里泛着丝丝看好戏的笑意“——两天后,你将加入莫府,成为莫桩寒的妾侍。莫桩寒是谁,不用我多说吧。”
“喏,这个是你的嫁衣与饰物。”莫涟双手背后,眼睛望向别处,“想逃走的话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你!”如果说之前的四月像一只乖乖等着主人奖励的小狗狗,那现在的四月更像一只被别人踩了尾巴的猫咪。“凭什么!我不嫁!”四月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莫涟站了一会,却没有回答她,竟直接走了。当然,离开之前,四月清楚地听到大门落锁的清脆声,还有:“这几天钏儿不会在,你准备一下吧。”
考虑得真是周到,彻底断了我的后路呢。
四月觉得有滔滔怒水直冲向自己,没有丝毫缓冲,满满的委屈似要溢出。她本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啊。本来可以在绿树成荫的林荫道里穿梭,可以在田野上骑着自行车游荡,可以在阳台上接受阳光的洗礼,如今怎么可以让她经历这么多被动,无奈以及妥协?终于有泪流出,凶猛干脆,让她终于找到一种我是一个孩子,不需要那么坚强的感觉与安慰。
原来哭泣,有时远比大笑来的畅快。
想念家的感觉,比以往更加迅猛。家是胸膛,是空气,是可以擦干眼泪的纸巾,是可以解脱寂寞的歌声。那暖暖的橘黄色的灯光,曾经被嫌弃过很多次妈妈做的饭菜,如今却是这么的可望而不可及。原来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是做不到的,真正的空虚不是什么回忆就能够填满的,回忆只会让这么空洞越来越来大,越来越思念。
到底什么时候,虚荀和花琳琅才会来救自己,不是说是同伴吗?不是说是在同一战线吗?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吗?
四月有着深深的害怕,她承认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坚强,她如今需要的只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真心的依靠。漂流在大海上,会孤独,恐惧,太累了,会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