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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____壹】 ...


  •   罗葵是一种花。
      它们常常生长在干燥寒冷的高山之中,由坚硬的岩缝或僵土里破出。被有细绒的红褐色茎干顶起招摇而鲜艳的孔雀蓝花朵,像极一个姿态丰丨腴绰约的女人,极其惊艳。

      生在南国的蒹葭没有见过这种花,她只是听人说过。罗葵花只开半月,谢时断头——烈士断腕般的豪情。

      蒹葭不觉得罗葵是个怎样豪情的人。
      ——有时,蒹葭甚至觉得罗葵有些不像是人。

      出入素喃王宫,常是能看到那抹清瘦的影子,穿着或赤红或黑金、长摆触地的刺绣缎服,松垮地系着一条亮色的长带,衣领敞露出脖颈和锁骨,肤色杏白,如同是从符纸中放出的远古式神。
      人们已经习惯于他这般高调地出现。这样的装束加之其身,似乎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一年四季无论冬夏。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目睹过他的实力,蒹葭更愿意相信,罗葵不过是一个喜欢沉溺在花月风雪之中,乖僻的贵丨族少年。

      那时虚祖和帝国德罗斯政局关系紧张,两国已在边界交战多次,战事一再严峻,眼看就要爆发为涉及整个大陆的战争。帝国此时突然提出了休战和谈的建议,并将谈议地点定在了贝尔玛尔公国。

      朝臣们多认为这其中有诈,再三阻止了虚祖女帝素喃·阿斯卡亲自前往的意愿。考虑到当时北部班图族似乎也在为了南下而蠢丨蠢丨欲丨动,阿斯卡几作斟酌,便将前往和谈的大任委托给了当时没有军务在身的素喃·罗葵。

      据说后者拒绝了侍卫的随从,只向阿斯卡要了一员轻骑,便动身去往了约定的贝尔玛尔。
      两天后从贝尔玛尔公国传来了消息,说罗葵被忽然反扑的德罗斯军人所俘虏,又过半日,就传来了赫顿玛尔城发生混乱的消息。

      第四日。有着深棕色短发的虚祖少年走上素喃·阿斯卡的大殿,掐灭掌心噼啪作响的金色电光火,将把一个身被甲胄、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扔在了华贵的刺绣地毯上。

      这个男人是现任的德罗斯皇帝希丽亚·海因里希的亲叔叔,曾率领军队在南境与虚祖人有过多次的猛烈交火。
      他只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那个不但从羁丨押中逃脱,甚至是入无人之境一般,生生地将他这个指挥官从守备大军里强硬劫走的气功师——和北国人交手几次,却从来没听人说过,虚祖王室的大将里有这样可怕的小鬼。

      自己在混乱中浴血奋战,不过被他轻轻地拍了一下颈侧,整个身体就陷入了麻痹之中,意识清醒着,却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虚祖人以此逼丨迫着帝国撤走了部分的军队,暂时平衡了不利的战局。

      好在后来两国因利益等原因最终休战并结成了同盟,不过那位倒霉的皇亲将领,似乎倒是一直都记恨着让他在大军面前颜面尽失的素喃·罗葵,以至于后来来访虚祖时,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他算账。

      战事磨人。事过多年之后,当初稳坐军帐中的中年男人多少也有了几丝衰老之相。

      因此,当他在素喃王宫再次见到那日单手将他拎上大殿的气功师时,流于脸上的神色,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想起当年自己狼狈地回到帝国时,当初守牢的士兵曾说着,那个虚祖来的小鬼啊,简直不是人。

      这近乎十年的时光,对方竟完全没有老去。容貌,身高,都不曾发生变化——依旧是那副十六七岁的模样,当真就像是一个烧制好的瓷人。
      身披锦绣的虚祖少年在廊下闲懒地回头看着昔日的败将,抿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分不清是问候还是…嘲笑。

      对于寻常外人而言,这就像是虚祖王室里的一个神秘的结。

      那位倒霉的皇亲当然不是第一个被吓到的。蒹葭是在某日回想自己来虚祖的经历时,从记忆里挖出了一张模糊的脸——
      那个有着深褐色短发和暗红眼眸的气功师,穿着黑与金的刺绣长袍,坐在树杈上,困醉的神情。

      来到虚祖八年光阴,蒹葭早已从当初那个留着娇俏短发,不谙世事的少女,成长为了足够坚韧和勇敢的女子。靠着自己的力量踏入王门,亦算是,随了当年那个男人的脚步。

      罗葵不一样。

      蒹葭发现无论是三年,五年,或是八年……甚至也许十年,二丨十丨年,三十年,对这个容貌略显阴柔的气功师来说,似乎都只是白浪拍沙般的不痛不痒。而她成为一名宫廷气功师后,更愈发觉得罗葵是个捉摸不定的人。

      他虽然看起来非常年轻,有时连行为也像孩子一样我行我素,但骨子里却是完全不同于少年人的气场,就像是一池玄青的深水。

      又或者,其实每一个流淌着虚祖王族血液的人,生来就是这样的?

      她这样想着,亦也问了——那是她第一次问罗葵这样的问题。他们的关系其实不熟络,偶尔在宫中打个照面,应付几句,没有多少真的交情。

      少年挑了挑细长的眉头,垂下赭红色的眼,后来,竟朝着蒹葭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不是蒹葭第一次看到罗葵的笑容,也没有过多的惊艳——他本来就不是太严肃的人,和那个男人不一样。
      薄唇微启。流出的词句,字字生冷。

      「这水太深。——你、还是不涉为好。」

      ……

      她在那一瞬间想到了索因勒。

      那个曾被尊为「枭皇」的男人,前代君主卡伊最信任的亲王。她想起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见他时的场景,想起他紧蹙的眉头,想起他对自己说:「这是一湖无底的深水。你没有扎根的能力,随波逐流是活不下去的。」——

      刚刚踏进这座王城时,蒹葭曾经觉得,罗葵和索因勒是两个近乎极端的存在。而现在她却觉得,他们的骨子里,背负着相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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