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____零】 ...
-
所有来过素喃城的人都会承认，这是一座极尽朴素与安和的城市。目之所及，皆是足以洗濯心灵的安详——只有承受了时光的打磨，沉淀了漫长而古老的文明后，才会拥有的，如同玉石般美好而温润的光泽。
因此，寻常外人大概很难想象出虚祖收获祭时，素喃城雀舞欢歌的胜景的。
对于这个温柔如水的北方国都而言，那就像是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热烈的极端……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才会倏地和这个世界撞在一起，然后，爆出耀眼的金花。
……
蒹葭第一次见到罗葵，就是在素喃十月的丰收祭典上——大约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在经过了两年的踌躇准备之后，她还是毅然决定了要离开贝尔玛尔，孤身北上，前往虚祖国…去往那个男人的故乡。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太冲动了些。徘徊不前时，只有攥在手里的那颗血红的念珠，会告诉她，你应该前进。
那日的素喃城到处都在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的纷闹盛况一度让初出茅庐的气功师误以为自己又错回了旺季的西海岸。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虚祖可不是这样嘈杂喧哗的地方。
向附近的商贩们稍作打听，才知道自己是正巧碰上了虚祖的收获节，几乎是全年里最热闹的时段。今天恰好是被称为「三五」的日子，无论是贵族亦或是平民，在这一天都会来到广场祈祷，参与祭祀，并虔诚地感谢一年来上天的恩赐庇护。
那满脸胡茬的武器贩子唾沫星子横飞地说着，在这一天里，就算是他们这样低等的平民，也可以见到那些平日深居简出的素喃王族。——甚至包括刚登基不久的虚祖国女帝，素喃·阿斯卡，他们最尊敬和热爱的美丽君主。
蒹葭对那些显然只是游场子的王公贵族，其是没什么兴趣的。她想要见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这里了，而且，也永远都不会回来。
置身在这欢庆的气氛之中，蒹葭不太愿意去想着这些琐碎的事，于是便混迹在人群里，走走停停。
而注意到了那个人，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大约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短发，以及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柔和脸庞，眉眼里的气质却不同于普通的虚祖人。
黑底金沿的丝质长袍松垮地套在身上，白金色的腰带斜扎出一抹消瘦的腰肢，袍子的下摆敞开，露出一双瘦长的腿脚——青白色面料的长裤，打着绑腿，以及同样黑底金边的绸制布鞋。
他微阖着眸子，有些颓废地倚在仅有的树荫里，似有几分醉意。几缕发丝被零碎阳光照成金褐色，裁剪锋利的领口清凉地敞开着，滑出漂亮的肩线和瓷色的胸口。甚是惊艳。
（………不过…这是个男人吧？）
看打扮应该像是哪个王侯家的大少爷，可是，细想又觉得有点不像。
——你见过哪个王室成员在丰收祭典时会一个人坐在树杈上？ ？
蒹葭停下来脚步，多瞄了这个奇怪的家伙几眼。不过她没来得及看清更多。从旁边急匆匆地跑来了几个侍卫打扮的虚祖人，冲着高坐在树杈上的人喊了两句——由于距离太远，蒹葭也没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然后，倚在树干上那个有些颓气的少年便翻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地下，离开了。长袍背后的大块衣摆上绣着精细的三足金乌图案，展翅欲飞的样子。威武而艳丽。
…
后来的日子里，蒹葭便去了素喃城里的一间道馆任职，和当地的人们渐渐熟络起来，也从而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
那日在丰收祭上见到的那个有些漫不经心的惊艳少年，叫做罗葵，算是前代的素喃国君「宪安王」素喃·卡伊的旁系亲属。他是王室成员和外族人的后代，自幼就远居于虚祖和斯图雪域的边界。平时甚少与其他皇室成员往来。直到阿斯卡登基为帝后，才将他召回了国都素喃。
再见面已是许多年后的事了。蒹葭作为御用的气功师被征入素喃王宫，亦是第一次踏进了素喃王室的后苑。
那人恰好就站在一弧巨大的半月形池子里，一身惹眼的朱红，衣摆浸在玄青的池水之中像焰火一般铺开。几株迟开的晚荷站在池心，晚风轻掠。他侧肩回首，闲闲地抛过一个不冷不热的目光来——
依旧是数年前的那张瓷色脸庞，十六七岁的模样；短发细碎，凤目斜睨。拖着长尾的金色光火在身畔流转着，在空气里划出几条细而明亮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