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挽歌》魁葵

70、瓮

　　九十五
　　当顺儿将敬印在狱中口述的一些年久失传的大漠阵法一一念出来后，温默涵手摸地图，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是什么？！”敬麟紧张问起来，百花王已送下山，这里能帮温默涵的人寥寥无几，自己必须认真。
　　“果然是他行事的风格，喜欢将所有事都杂糅在一起使！前几日风雨地陷原来就是‘隐渊大化阵’和‘隐渊小化阵’的结合！”
　　“什么意思？”雀翎蓝也不解。
　　“在敬印的口述里，提到非常高超的大漠布阵之法就是半实半虚，亦真亦幻。‘隐怨大化阵’是迷乱天象的阵法，而‘隐怨小化阵’则是混乱地势的方法，这两者一虚一实竟被他用的如此出神入化。当年我学习阵法时，还算懂得较深，但只有一件是我无论如何都学不了的——观测天地之法！我看不到，所以无法观测天象，而他这次就是因我眼盲，借了真的山雨之机，以真雨为引，大肆布阵，但事实显现出更多的却都是虚幻之象！而我们处在阵内，又不明天象，无法知悉到底何时是真何时为假。他料到了我不懂这一层，一定会第一时间去雨中勘察，所以一开始的山雨确实为真，而后的则虚实相应，逼得我们坐以待毙！他可真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会死守……他要的就是让我自己守死！”
　　“一开始百花王受难只是试炼，想以此为戒逼我们自我封闭，我们确实着了道！可山中飘雪阴冷又是为何？”敬麟还是想不通。
　　“此山地势凌厉，一旦风雨交加必然风寒料峭，而那雪根本就是幻象，加之这种高超阵法一定由引化人之精元而起，大阵之内迷雾重重，带着幻象的气雾渗入人体会使人心神迷蒙，麻痹人的感官神经，所以……他这些年隐藏了这么深，纵是连我这瞎子都能麻痹住，他的实力是真的难以估量啊！”温默涵神情复杂的长叹一声，竟然有些悲伤。
　　“公子，怎么破他的阵？”雀翎蓝知道温默涵因自己眼盲无法涉及最深的布阵技艺而心酸，不忍他独自落寞，忙岔开话题。
　　“破阵……”温默涵轻声自语，又对顺儿说：“再读一遍大漠阵法的由来。”
　　顺儿领命，朗声念道：“大漠人迹罕至，兽类稀少，初时为狩猎所制，后世事动荡人心繁杂，心生蛊惑者悉数增多，而妖孽恣肆横行，逐渐渗入大漠。大漠之王严阵以待，布阵网罗各方妖道，阵法由此步步为精，传至域外。而后世代相传，分为两派，一派主守，为大漠本源所学，以石沙泥尘具象之物用之；一派主攻，为妖法惑众所为，以血煞蛊咒幻化而来。大漠一脉布阵实而极韧，难以攻坚，却无隐相；妖玄一脉布阵虚而迷惘，迷幻实事，但寻出源头即可以一破百。各家阵法不相伯仲，均可联通，若破此阵必先掘出两派之分，由此而推，两支可各个击破。”
　　顺儿读完房中一阵静默，各自冥思苦想……
　　“啊！我知道啦！”雀翎蓝呼的站起身，欣喜的说：“你说那个什么‘大小化阵’不是一虚一实么，实的那方面我不懂，可用血煞蛊咒布的那道虚阵我有办法！”
　　“蓝儿这没你的事儿，出去！”温默涵心中猛醒，不能让她动了那心思。
　　“出什么去？不出去！”雀翎蓝执拗的跃到温默涵身边说：“他要造出幻象肯定会用骨血，我的‘宝贝儿’们也是很久都没尝过带着邪气的血液了，都是精华啊！若是放出我的‘宝贝儿’嗜血而去，这整座山藏的那一星半点的腥气不需要多久就会被它们采集个精光，没了这基础做支撑，且不说那扰乱地势的实阵，破了这到处虚靡的幻阵还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
　　“够了！”雀翎蓝还在那挥舞手臂滔滔不绝，温默涵一声怒喝止了她的生息。
　　“你干嘛？！”雀翎蓝有些生气，干什么这么急躁？
　　“不要动你那些蛊虫的一点儿心思！我说了，不许你再用蛊，你却一而再的触碰它们，万一你出了事……他不是好惹的，如若被他发现了，到时候反噬了你……怎么办？！”温默涵知道对方能将虚实大阵运用的无比自如，对付蛊虫一定也有的是办法，任何人都不该冒险，尤其是蓝儿！
　　“公子，别急嘛，能用到的地方为何要放弃？那人一天不除去，咱们都危险……其实我一直很听你的话，一年来我没再用过它们，连出海都老老实实的打渔，没有一次蛊惑过他人……让它们采血并不难，真的不会有危险的……好好，你别生气，那咱们各让一步，我会做好准备，让‘神玄’与它们相隔开来，这样总成了吧？”雀翎蓝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只好好言相劝。
　　“不成！不成不成！”温默涵顿着盲杖当即拒绝，一点儿都不考虑。
　　“你！”雀翎蓝气急败坏的指着他，跺了跺脚，终是忍下来拉起敬麟：“你说！你觉着这样可以吗？！”
　　敬麟看着吵起来的二人，正无奈的准备劝慰，忽然站起脑中灵光一现，说道：“既然难破就不破了！假可以变真，真当然也可以变成假的……”
　　“什么意思？”温默涵二人异口同声。
　　敬麟邪笑一下，意味深长的说：“他孤身奋战，我们也无需重兵压阵，只是要浪费蓝姑娘几只小虫，温默涵你不必担心，几只虫而已，蓝姑娘不会有事的。”说完，点着地图详细谋划出来……
　　一天后，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整座山都安安静静，少有的舒适。敬麟一早就进矿洞查看采矿进度，温默涵依然足不出户，雀翎蓝从昨儿晚上进了房门就没见出来，左不过是睡的太熟，女孩子嘛，谁也没有在意。大半晌就这样过去，矿洞里敬麟没有初来时的安然，站在洞口屏息凝视四周，房内的温默涵也走出屋子仔细聆听山间的动静……忽然，大洱山西方隆隆一阵巨响，再看过去，西方山顶的巨石“嗵嗵”崩裂，泥石沙砾纷纷砸落下来！
　　“拉网！”敬麟大喊一声，采矿人举起火炮向西山方向放出两枚信号弹，两声尖利声响划破长空，敬麟带着四人直冲西山奔去！
　　一个时辰的功夫，敬麟已站在山顶神情肃穆的盯着被“拢天罩”紧紧封住的洞口，顺儿韵儿疲累的站在一旁神色激愤、直喘粗气，等了一夜半日，找到了人，只是……
　　“敬麟！找到他了？”温默涵刚下竹椅急急问道。
　　“嗯。”敬麟点头，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蓝儿呢？她有没有事？”听不见雀翎蓝的声音，温默涵的心陡然下坠。
　　“她……在里面……不慎被卷进去了……”敬麟低声说，韵儿顺儿也惭愧的低下头。
　　温默涵似被五雷轰顶，晃动一下，拽住敬麟厉声质问：“她怎么会出事？你不是说只是几只虫子吗？为何她会被卷进去？为何她会在里面？！”
　　“里面的人比想象的厉害，比想象的更神魔！韵儿顺儿难以用‘拢天罩’堵住他，蓝姑娘最先上来，见状放出蛊虫，可他居然也放出一串长蛇，既不怕虫子的撕咬，又一口口大片吞噬那些虫子，蓝姑娘不想功亏一篑，打算引出‘神玄’直击那人，谁知那人居然迅猛间撒出一把金色粉末，‘神玄’被扑上时立时落地，蓝姑娘也像受了重创当时便脸色青紫退后了几步。这时我刚好上山，那人本来要跑谁知见了我便像疯了一般，直扑上我，韵儿顺儿也只能慢下撒网的手……谁知蓝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挡了过来，几招从我身边引开了那人，自己却……那人躲闪间无法入网，情急之下她当时便找了个破绽从韵儿顺儿手里拉过‘拢天罩’双手反扣，将自己和那人一同锁在里面了……”
　　“蓝儿！”温默涵悲痛欲绝，扑上洞口疯狂撕扯着，如果不是他被废了功夫，抵挡那人的怎么都不会是蓝儿，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敬麟的无力，蓝儿怎么会又一次牺牲了自己？！
　　“默涵！你别急，别急……”敬麟拉住温默涵，喘着粗气说：“蓝姑娘还活着，能听见里面她的声音，我试试去谈，里面的人不杀她一定有原因。”
　　“韵儿、顺儿！是他吗？是草阳公吗？！”温默涵突然暴怒起来，喝道。
　　“公子……”顺儿担心的走进温默涵，小心翼翼的答：“是他……息怒啊公子！”
　　“打开‘拢天罩’。”温默涵脸色赤红，不容辩驳的命令：“打开！”
　　顺儿韵儿用力打开钉着的大网，刚开了口，洞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默儿，你终于来了……让你旁边的敬麟一起进来。”
　　“有我就够了！”温默涵犟嘴一般顶到。
　　“那我就杀了雀自鸣的女儿。”对方声音低沉却明摆着一定说到做到。
　　温默涵胸口急促起伏，双拳攥起，连顶着地面的盲杖都因太过用力而弯曲。这时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敬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起进去吧，也许有些事，今天是该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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