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挽歌》魁葵

18、误会

　　三十四
　　雀翎蓝这在神捕门帮着师兄们整理卷宗，若宜公主却此时派管家来传她去公主府一聚。雀翎蓝和若宜公主关系好人尽皆知，三年前若宜公主私自外出光天化日之下被扒手抢了钱袋和宫中腰牌，大声惊呼正好遇到巡街的雀翎蓝，不仅三下五除二追回了东西还当着若宜公主的面狠命捶了那扒手一顿为她报了一箭之仇，当时若宜公主便崇拜起雀翎蓝来，招呼着她就往府里去一心要拜雀翎蓝为师，从那以后若宜公主无论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总给雀翎蓝送来，还时不时的叫她去府里小聚。大家都说雀翎蓝误打误撞了一个小徒弟大靠山，殊不知，那扒手本就是朝阳王计划里的一招，若宜也是看似疏远，实则极为亲密的朝阳王的幕后人，只有通过她，雀翎蓝做事才可大有机会而深藏不露，这许多机会都是若宜公主从中提供的。
　　“诶呀你可来了！”若宜正在台阶上焦急等待雀翎蓝，看见她来赶忙上前拉住她就快步向房里走，又退下众人关紧房门才得空坐下直接开门见山：“你要去做一件麻烦事儿，时间紧迫，你一会儿马上就从我这儿走，我会拖住神捕门人，说我就要被赐婚，需要留你小住几日多谈些女儿经，你记住就好。近了你先走三十里，南山上有个驿馆我已为你备好快马，你只要给马夫看我的金钗便好。”
　　“什么事这么紧迫？”
　　“朝阳王来令：寻找百花王！”
　　“十六年前失踪的春堂五主之首？”
　　“对！最近西南失踪的几人都与当年的春堂有关，本来我们也以为百花王也是失踪在这批人里，可最近咱们的探子发现这个老狐狸竟出没在商州，似有入京的准备。这人消失多年，近日却打算进京，必定与这次的几件案子有关，朝阳王猜测十六年前各大案件的隐情一定都掌握在此人手中，他来京的目的是迷，但如果没有猜错会和朝廷有莫大的关系，如果能知道他的隐秘，我们便会事半功倍。”
　　“商州？”雀翎蓝默默计算时间。
　　“是！能让人心甘情愿不露声色跟着走的，只有你雀翎蓝了，朝阳王要你好生待你的‘宝贝儿们’，回来他定赏上好的婴血给他们。”
　　雀翎蓝听此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好！等我回来，你们要好好给我的‘宝贝儿们’开一次荤！”说毕轻车熟路的闪身进入暗门。
　　出了城门十里以后渐渐进入荒无人烟的山林里，雀翎蓝看看日头算着方向，这次出门不能超过五天，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寻到一个江湖老手实属不易，现在就要大力依靠朝阳王各路探子的详细情报了！又疾奔五里，山间不远处居然看到缕缕炊烟，雀翎蓝晃了晃手中的水壶，思量去弄点儿茶水干粮再上路。
　　还没等走到，便看到前方山间茶馆门口竟停了一乘大小适中的马车，一个马夫正背对着自己给马喂水，旁边还站着一个灰衣人不知在跟他说着什么。雀翎蓝径自走到茶舍门口佯装随意的说：“老板，四个豆包，两壶茶，包子带走。”
　　“蓝姑娘！”还没等雀翎蓝安排完，一声惊异的叫声从背后响起——韵儿！
　　“呃……韵儿……啊？顺儿你也在啊？呵呵……”雀翎蓝尴尬的对着两张惊喜的脸招手：“不会吧？难道……温公子……也在？”
　　“是呀！我家公子在马车里呢！蓝姑娘我们好有缘啊哈哈~~”韵儿的声音都带着笑意，难以置信的笑意。
　　“蓝姑娘……真的是你吗？”马车里传出温默涵的声音：“我身子有些不便，无法下车，请见谅。”
　　“是啊，公子身子还没完全好，要是姑娘不嫌，就进车一叙吧？”顺儿乖巧的掀开车帘，雀翎蓝咧嘴无奈的笑笑，轻灵的跳上马车钻了进去。
　　已是初夏时节，温默涵却还是捂得厚厚实实的坐在车厢里，背后居然还垫着一块鹿皮！
　　“你不热啊？！”雀翎蓝看见他就热了，更别说捂得跟粽子一样的人了，这什么感觉？！
　　温默涵没想到雀翎蓝竟这么打招呼，好脾气的笑笑：“腰腿不好，脾胃又虚寒，热不起来……倒是希望能热一热的。”
　　“哦！那你腰怎么样了？这模样还出来，有什么要紧的事，连身体都不要了？！”说着，雀翎蓝就有点动气，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控制不住。
　　“没事，出来走动比一直躺着好，何况运城的金矿出了些问题，难以解决，我放心不下。”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雀翎蓝哼一声，不高兴。
　　“呵呵……傻姑娘。”温默涵哧哧的笑，这样的雀翎蓝好温暖。
　　“岂……你才多大，敢这么叫我？！”雀翎蓝不服气的一瞪眼，眼前一亮：“诶！六叶冰锥？！你找到它啦！”
　　“是，前儿个找到的，它随着河水飘到下游去了，被一个樵夫捡到拿到城里来卖，机缘巧合之下又被我的家丁看到，买了回来。”温默涵爱惜的抚摸着白色的盲杆儿悠悠的说：“本想重新造一个，可是实在放不下它，它当我的眼睛十年，已经是生命里不能缺少的一部分，还好我们有缘，它又回来了，否则我心里怎么都会留下遗憾的。”
　　雀翎蓝盯着温默涵无神下垂的眼睑心里惋惜，拿过六叶冰锥也细细抚摸着：“找个人贴身相伴帮你看世界总比这一根没生命的仗剑来的有用。”突然冒出这句话，让雀翎蓝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在乱想什么呢啊！
　　温默涵也吃了一惊，尴尬，半晌才说：“我这样的人，哪里有那般的好福气……”
　　“怎么没有！你很好，真的很好！”雀翎蓝由衷的脱口而出，脑子也是一片懵，完全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静默无语，温默涵却脸色微红，气氛非常尴尬，雀翎蓝有点后悔这么唐突了，自己又给不了他什么，却把人家牵扯进这么个奇怪的境况之中。
　　“对了，蓝姑娘你的软剑那天没有丢吧？”温默涵沉默片刻，笑着调转话题。
　　“啊？呵呵……哦……那个，嗯……”雀翎蓝心下却一惊，这把岫光琉璃剑又把她拉回现实来，想起她最不能提的隐秘。
　　“呵……你既然不想说，一定有不说的理由，只不过有时候被明眼人忽略的事，瞎子却没办法忽略，所以多问几句，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要勉强解释，我不问就是。”
　　温默涵就是这点好，从来没有好奇心，雀翎蓝每次遇到他他基本不会询问她从哪来，要去干什么，即使因为礼貌的问问，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就是那么淡淡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雀翎蓝很放松，不会处处警惕，不会字字斟酌，甚至时常忘了自己细作的身份，可越是这样，却让雀翎蓝越觉得放不下他，时时想起。
　　“我没刻意隐瞒！我就是……就是不太会用兵器，我的‘孔雀十三跃’很厉害的，用不着兵器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是吗？呵呵呵……”温默涵张开嘴忍俊不禁。“那有空我们可以过过招，我倒是想领教蓝姑娘那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孔雀十三跃’呵呵。”
　　“什么‘蓝姑娘’‘蓝姑娘’的？！你不是都叫人家‘蓝儿’么，别变来变去的，就叫‘蓝儿’吧，好听！”
　　“呵呵……”温默涵低下头欣然一笑，高兴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攥在手里递给雀翎蓝：“对了，最近得了这么一样东西，摸上去还算精细，应该和你很配，也不是很贵重，就当拿去玩玩儿好了。”
　　雀翎蓝愣住了，他掌中握着一块碧绿圆环，仔细看去竟是一条首尾相连的翡翠鳌，手掌大小碧绿如水，真真一件稀世珍宝！雀翎蓝吃惊的望向温默涵，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还是一如刚才那般欣喜，很少见的笑容可掬。雀翎蓝瞠目结舌的愣着，没有接，温默涵慢慢收起了笑容，迟疑的问：“蓝儿……怎么？不喜欢吗？”
　　“啊不是不是……”雀翎蓝慌忙摇手，却分明看见温默涵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不忍伤他，但自知不能再这么一路顺着发展下去，自己不是普通的女子，骗人骗己过后只能留下难以启齿的伤痛。雀翎蓝轻轻按下温默涵还一直举在自己眼前的翠鳌，思量之后轻声说：“你送那两样东西太昂贵了，我真的不好意思，我师兄说那两样东西我们拿一辈子的俸禄都买不起，蓝儿何德何能受得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呢？当时的情况不容我拒绝，我且收了，可是今日你这番……误会会越来越深的。请你不要再送我任何东西了，否则我百口莫辩，要不然那两样，你也还是收回去吧。”这些天，虽然自己小心藏着那两样宝贝，但每当看到师兄们不似往常那样，都不大自然的样子，雀翎蓝便担心万一因为那两样东西破坏自己一直在神捕门苦心营造的形象，被难以防范的各路探子知悉些什么传入朝阳王的耳里，他定会动怒，自己怕是也很难解释的清。
　　“误会？什么误会？你不喜欢吗？”温默涵没想到雀翎蓝会这么说，翻身坐直身子，腰上一阵刺痛袭来又逼的他矮下去，皱眉低下头，面露沮丧——宁可是因为她不喜欢，也不要是因为什么“误会”……
　　“不是！我喜欢的！可是……可能你们有钱人送一两样东西不觉得什么，可是对我们来说太贵重的东西反而是一种……负担……”雀翎蓝低下头尴尬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负担？呵！”温默涵抬起头来戏谑道：“不是礼物贵重让你心里有了负担，而是送礼物的人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负担吧？”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雀翎蓝心里着急，却不能说出口，憋得要死！真的只是怕朝阳王会伤害你啊！
　　“周围的人说了什么让你难堪了？”温默涵深深吸了口气：“……我懂了……不用担心，不过鄙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送礼物并不是为了什么，也从来不敢奢望你……你的……”温默涵欲言又止，闭上眼睛强忍心酸佯装一丝笑意：“呵，我不会让你再陷入流言蜚语中了，放心。你去忙吧，我们也要上路了。顺儿！请雀捕头下车，赶路！”
　　“雀捕头”？！连“蓝姑娘”都不是了！雀翎蓝拉住温默涵的袖子还想再解释，温默涵却狠狠抽出袖角躲开她，顺儿这时也钻了进来，虽然尴尬，却不由分说以一个“请”字便将雀翎蓝拉出了马车。雀翎蓝刚一下车，那车瞬时便绝尘而去，她气的跳脚：“你想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呐！”她朝马车奔驰的方向大喊，那车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