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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欺我心 ...

  •   查帐的事受到了岑典的阻止,姜百里也没有坚持,索性就将这些刚重见天日的旧帐本又一股脑塞了回去。倒是岑典很是不放心的跟了他几日,发现他的的确确对那点旧事没有丝毫念头了以后才稍稍放心。

      这日姜百里正在街上闲逛,他的那家小药铺本来平日里就没什么人光顾,此时关上一会倒也无妨。自从那日他对以前的那些烂帐若有若无的表现出一点意思,岑典就变的异常敏感,就连他的一句不经意的话都要琢磨半天,更是每天寸步不离的盯着他,生怕他又想不开要查帐。

      其实姜百里心里很清楚,对于当年的那个轰动一时的案子,岑典比任何人都更想要弄清楚,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件事都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就连姜百里自己都记不太清,再加上那个所谓的祖训,即使岑典有心,也没法付诸行动,他所牵挂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割舍。

      姜百里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到了齐府门口,就像是一种深深地扎根于心底的习惯,这种习惯已经将每一只根须都和他的心脏紧密相连,哪怕只是轻轻一扯,都会生出刻骨的疼痛.

      他呆呆的望着那株略显佝偻的老杏树,曾几何时,他觉得这株杏树是那么高大,连片的叶子遮天蔽日,就好像是层层叠叠的绿色的云朵,每年的夏日,都会给这个炎热的大院子里带来一丝清凉;那挺直粗壮的树干就好像能支撑天地一般,将那大大的一片荫,小小的一片天,轻而易举的支撑起来;每年的春天,杏树上都会开出一片片的花朵,白嫩嫩的花瓣就好像是害羞的美人,藏在一个个的纷乱的枝杈中,又争先恐后的从众多花云中显露出来,去争抢那属于自己的一份春意.

      可是他却没想到,再次这么细细的观察这颗杏树,却是别样的感觉,记忆中那个高大挺拔如同擎天巨山一样的杏树不知不觉中已经佝偻起了它的脊梁,就好像垂暮的老人,在这年冷的过分的寒冬中瑟瑟发抖,稀稀疏疏的枯叶子了无生气的挂在干枯的枝杈上,孤零零的俯视着大地,默默地等待着归根的那一刻.老杏树已经不会开花了,也不会再结那个酸的他牙疼的果实,可他却莫名的想落泪,就好像见证了一个长梦的终结,那个梦真实的令人心酸,也破碎的让人只想逃避.

      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他,安抚一般的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侧,安慰般的拍着他的脊梁,就好像在保护一件珍品.那种温柔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岑典,可是来人身上的香味却指向了另外一个可能.

      姜百里快速的回神,略显尴尬的将头从来人的颈侧移开,他低着头看着来人身上微微摇摆的明艳流苏,和上面挂着的和田白玉,玉上面雕着一头栩栩如生的小虎,正在四脚朝天的踢着一只球玩,样子娇憨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一两下.

      来人又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指抬起姜百里微微惊慌的脸.

      "呵,哭了呢."

      "啊,"姜百里将手背往脸上一抹,果然有淡淡的湿意,他勉强笑笑,"没想到我也这么感古伤今,说不定是哪个大才子的转世..."

      "好了,"来人淡淡打断姜百里拙略的解释,"要不要进去坐坐."

      虽然是问句,却依然带着那人一如既往的强势,姜百里几乎是被半拖半拽的进了齐府的大门.

      他有些局促,又有些放松的坐在草石园小亭里的石凳上,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个地方,但是真的进来了,却又舍不得走.

      他下意识地看向小亭子的左手边,去寻找那池红色锦鲤,却愕然发现只剩下干涸的池底和丛生的杂草.他才发现,即使这个老院子变化不大,可有些变了的就是变了.

      齐寒罕见的没有对他动手动脚,或者是言语调戏,这个冬天,仿佛真的冻住了一切,也冻住了时间,那些枯黄的草丛,伸出来的枝杈,枯萎干瘪的果实,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然后倒退回那个记忆中的年月,一样的青葱,一样的富有生机,耳边仿佛还有孩童嬉闹的笑声,锦鲤跃出的水声,大人假装凶恶的叱责声.然后一切又蒙上了一层灰黄色的尘土,就好像是老旧的画轴,残破的边角,一捅就碎的泛黄纸张.

      然而这种梦最终还是要醒的,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姜百里从那种淡淡的惆怅中脱身出来,朝着齐寒的方向微微颔首.

      "谢谢."

      齐寒笑了,却没有往日里的妖气,就好像是繁华过后的沉静,洗去铅华,独留那一抹清澈动人的风韵.他伸手揽过姜百里略显单薄的身躯,让他靠在自己的肩窝.

      "你若是还想来,就告诉我."他淡淡的带着柑兰味道的呼吸扫在他耳边,带起一阵异样的颤抖.

      "我...咳,"姜百里逃也似的离开他的怀抱,寒冷的西风从大敞的圆拱门里吹出来,再打到他身上,让他不禁瑟缩起脖子.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再回到之前那个温暖的怀抱,一时的心神失守,差点就让他怀念起那个温度来,"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想..."

      齐寒出奇的没有恼火,而是任由他离开自己所能够到的范围,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例外太多,多到姜百里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个一脸温柔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齐寒,还是被人假扮.

      "听说,你答应齐豫要进京赶考"

      "嗯,"短暂的无措之后,姜百里瞬间恢复了往日里的淡然,"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

      "因为岑典"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往日里的齐寒好像又一瞬间回来了似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一丝轻佻,"他可是很愿意被你拖累."

      姜百里好似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平静的表情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不会拖累典."他的眼角好像有光芒闪过,"永远不会."

      他在心口微微舒了一口气,永远不会成为拖累,也许这就是他对岑典的唯一办法;或者说,这就是他所能给那个人的唯一承诺.他所能做到的太少太少,可是别人却总是要求他做的更多,他不想令那些人失望,所以只能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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