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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蕣英缤纷血泪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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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轻抚,柳絮漫飞,青竹摇曳掩碧瓦,清波潋滟映朱甍,荷香淼淼满院沁。掬一碧波,丝丝涟漪荡晕纹,碧叶轻浮摇玉婷;抖一衣袂,缕缕淡香涔红泥。徐徐迈过殿中小径,落坐在凝香亭的白玉石阶上,眸光空泛的注视着亭外的美景,心中却无限的怅然。
近一个月的日夜赶工,凝瑾殿的修葺已完,我又搬回了正殿,然而,自那夜之后,木之然再没来凝瑾殿一次。其实木之然是蓝妃的儿子,也算是我的皇兄,可不知为何,我却喊不出他一句哥哥,或许是因为他厌恶我,也从未把我当妹妹吧!原本父王立了两位皇后,分别掌管东宫与西宫,我的母后是东宫莫皇后,木之然的母后是西宫蓝皇后。但是在我八岁那年,听奴才们议论说父王突然废了西宫,蓝皇后由此贬降为蓝妃,从此我的母后独自掌管后宫。然在我九岁那年,蓝妃又不幸染病薨。其实,木之然也是可怜人!我能体会他失去母后的痛楚,想必与我失去父王的感觉一样吧!
“丫头,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一句温柔的话语陡然融进耳,我抬眸注着来人,一身白衣潇洒飘逸,面如冠玉,鼻悬若胆,剑眉入鬓,凤眼溢笑,嘴角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雅俊而不失王者风范,我的皇帝哥哥——木之辰!
我见到他顿时心情大好,他是我认定的的第二个亲人,猛然扑到他怀中,抬眸望着他:“大哥终于来看瑾儿了!”
满满的笑意浸漫他的眼眸,却依旧掩饰不了眸底那一抹零星的疲惫之色,他宠溺的陪我坐在白玉石阶上,薄唇轻合:“瑾儿,大哥已经解禁了凝瑾殿,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了!”
“谢谢大哥,可瑾儿不愿出去!”
“为什么?”
“因为父王想让我留在凝瑾殿!这里有父王!”
他的身子僵了片刻,眸光也瞬间黯然又迅疾幻化为一抹血色,手指骨泛白,嘴角紧抿着,一脸的狠厉之光。他的心里此时应该填满了恨意!虽然我极少迈出凝瑾殿,也晓得月之国此次败仗的后果——割弃城池,成为西圣国的附属国,岁岁纳贡!这对于一个刚登基的新皇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屈耻!
望着大哥那般,我的心有一丝的心疼,紧握住大哥的手安慰道:“大哥,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终果,仰观越国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大哥要忍辱负重,从大局着想,瑾儿相信大哥一定能重新振兴月之国!”
他的眸光瞬间亮堂,握着我的手不禁的稍加几分力道,我痛的低咝了一声“大哥,疼。”
蓦然松了松手,他柔缓的轻扯我颊边垂下的一缕青丝掖于耳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旋即又镀上一抹熠熠之光,嘴角勾出一浅浅的弧度:“瑾儿放心,大哥一定会重兴月之国,为父王报仇!”
“报仇?父王不是因劳累过度再加感染风寒才——”
“敌兵袭营之夜,父王竟莫名中毒吐血,由此才被敌军钻了空子。”
听完大哥恨恨的一番话后,我怔住了半晌,中毒?吐血?父王明明告诉我说他——
已不记得大哥何时离开,我游神般的捱到子夜,可依旧无法入睡,我起身披衣伫立在窗前,冷静死寂的心中再也无法平伏,穹空中的一弯溶溶冷月竟那般的狰狞,钳进窗柩内的指甲已不知不觉的沁出了丝丝血痕,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我便孤身赶往惜然宫。七年了,第一次主动来见她——我的母后!
一路闪过一批批的银刀侍卫与婢女太监们,他们皆向我跪拜福身,或许只要一瞧我面上的丝纱便知我是谁吧。
渐渐,我徐下脚步,瞧着宫门上的三个熠熠发光的金字——惜然宫,欲要踏进宫门,一个面色肃然的嬷嬷闪近我眼前,毕恭的福身:“公主,太后在小佛堂等您!”
怎么?她知道我要来见她?
不言一语,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一路闪过碧湖玉亭、清池水榭、娇花翠枝、碧瓦朱檐,然而,当路过一处小苑时,我顿停了脚步,讶异的睨着那一株株的木槿,粉色、白色、蓝色的花朵娇艳欲滴,色泽香气郁芬。
许是未听见我的脚步声,嬷嬷转身,循着我的目光,回忆似的说道:“公主您小时候,太后经常抱着你来这里面玩,那时的你可是宫中的混世小魔王呢,性子调皮开朗,整天啊,一大批奴才们跟在你后面跑。可,谁知您七岁那年,先帝突然让您搬进凝瑾殿并下旨任何人不准靠近,后来奴才才得知您在一场大火中失了亿又得了—,”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失去了音。片刻,又恭敬回道:“公主,咱赶紧走吧,太后还等着您!”
我淡淡一笑,继续迈动步伐。母后,为何我失忆后,您看瑾儿的眸中并没有一丝温度呢?十岁那年,您才来看瑾儿,我与您只对了三句话,您就匆匆走了。这,为什么?
“公主,到了,进去吧!”一句话拉回了我波动的思绪。
一声声沉闷的木鱼声由堂内传出,我轻缓迈进,衣角卷起一抹尘屑,眼前闪进一片金黄,一尊弥勒佛冲我微笑着,袅袅轻烟缭绕漂浮探进堂内最深处,撩过明晃的帷幔,只见母后一身绀蓝绫罗绸缎衣,双目微闭,青丝绾成凌云髻,鬓间斜插着玉镂雕丹凤纹簪,眉如翠羽、玉肤凝脂、端庄华贵,一眼便瞧出母后年轻时必是一位绝代风华之人。她的指间撵着佛珠,当望见我来时,目光轻轻沾点下我,随即又闪离,发丝间的金镶玉步摇微微的迸发出铿锵细语,我的心霎时漏出一丝的酸楚。
“瑾儿拜见母后。”我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起来,坐吧!”她的语气轻缓却不带一丝的情感。
悄然落座在母后的对面,一时无语,堂内的轻烟弥漫,吐露着缕缕的静谧。
“瑾儿,想必是有事才来见母后的吧?”佛珠依旧在一双纤细的手中不断捻动着,她双眼微眯。
我终于按捺不住,直奔主题,急迫询问道:“母后,父王是被人谋害的?”
“是!”毫无牵绊的一个字,利落而坚定,虽来时已做好了准备,可一时还是难以接受,铮铮的一个字竟如千斤重的铁锤般猛然敲击在我的心上。
“到底是谁?”我跳起身,目光犀利的盯着她。
母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睁开凤眸,平静的眸光直射我而来,“瑾儿觉得谁会谋害先皇呢?这对谁最有利呢?”
我一时沉寂下来,双手攥拳,目中灼热。
“来,瑾儿,这是你父王临走前留给你的,一定要好好珍存!”母后从一个玲珑锦盒中拿出一枚戒指,光鲜润泽的翡翠戒环上镶着一颗熠熠生辉的紫宝珠。
我徐徐的接过,把它紧紧的握在手心,一颗泪珠潸然滴落。
母后对我的异样并不在意,喃喃轻呵道:“你父王最舍不得便是你!”,她的眸中有片刻的低迷与惆怅、复杂,旋即,眸底一抹精光一闪即逝又化为一抹淡然,她抬眸睨了我一眼说:“母后累了,下去吧!”
“是,母后!”我也不再言语,恭敬的退了出去,身后顿时又传出沉闷的木鱼声。可我的心却不再平静,出了中宫,我抬头望了望连着高墙的天空,一丝淡云阴郁的拂过,白日的光线刺的我眸子生疼,青石地上映着一抹寂寥的黑影,曾不知影子的心此时是多么的空泛与抑愤,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踱在肃穆的紫陌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