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塞巴斯X格雷尔）》鬼城银牙

14、血祭

　　走马灯剧场的放映声渐渐弱了下去，影像也随着声音缓缓消失了。空旷的工厂刹那间静得出奇，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静静地站着，只有杰克的那些诡异的蓝色光球还在不知疲倦地跃动着。
　　“前、前辈……”早已苏醒过来的罗纳德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满是疑惑地看着身旁因痛苦而紧闭双眼的威廉，“难道……这些事情前辈都知道么？所以才不让格雷尔前辈进来？”
　　威廉挣扎了一下，缠在身上的绳索反而勒得更紧了：“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获准进入天使的资料库，查到了杰克• 伍德，哦不，应该是杰克• 萨特克里夫的‘记忆卷轴’……”
　　“哎呀，真糟糕，看来我的过去都被你们知道了呢。我这个哥哥啊，就是临死也要摆我一道呢！”杰克用说不清是遗憾还是眷恋的眼神看了一眼格雷尔，“伍德呢，是我母亲的姓氏。我那个可怜又可恨的母亲……”
　　“现在……可以把杰西卡还给我了吧！”夏尔的声音虚弱地传来。他显然是被格雷尔的记忆刺激到了，握紧了手杖。
　　“好，我说话算话！”杰克挥挥手，毫无知觉的杰西卡便以诡异的姿势飘到了夏尔脚边。
　　夏尔蹲下查看杰西卡的情况，而后抬头问道：“刚才，格雷尔的走马灯里，葬仪屋有说过你很快也会死。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还变得这么……”
　　“这么有力量吗？哈哈！”杰克打断了夏尔的话，“因为我遇到了高人哦。”
　　“嘿嘿……”突然从工厂上方的小天窗传来了熟悉的笑声，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葬仪屋跳了下来，“呀！抱歉我来晚了！进行到哪一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环顾四周。
　　“Undertaker！”夏尔起身惊呼。
　　“前辈！”罗纳德也跟着叫出来。
　　“好啦好啦！小鬼们见到小生不要那么激动嘛。看样子莱尔……呃……是执事君，已经动手了呢。”葬仪屋蹲下看着格雷尔。
　　“死神……”杰克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咬着牙说道。
　　“啊啦，这不是小杰克么？想必你也从这个红色小鬼的记忆里得到了一些你之前一直想要的答案吧！”葬仪屋起身冲杰克笑着。
　　“果然是被有超自然力量的人救了啊……”杰克若有所思地说着，“那天我醒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身边，而格雷尔和莱尔却不见了——可恶的莱尔，总是坏我的好事！情急之下，我端着枪撞破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本来死神手册上记载的是你在那天夜晚死去呢……”死神继续戏谑地微笑着，“后来怎么了？”
　　“是天罚吧？”杰克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葬仪屋点点头。
　　“什么意思？”夏尔问道。
　　杰克瞥了夏尔一眼：“反正我的计划就要完成了，给你们讲讲也无妨……”
　　“我浑身是伤地站起来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杰克眼神空洞地回忆着，“不光是萨特克里夫大宅，整个摩里纳小镇都被大火淹没了！”
　　葬仪屋示意杰克继续说下去。
　　“到处都是被火焚烧的尸体，还有一些身上被火舌缠绕惨叫着挣扎的人。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但我却清楚，我不能就这么死去！格雷尔和他的执事失踪了！不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我就这样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拼命向镇子外逃离。但我始终还是个凡人啊！双腿慢慢地不听使唤，视线也渐渐模糊了……”
　　“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我趴在地上，挣扎着抬头，看见了一个东方打扮的男人。他对我说他很欣赏我的才干，还可以教我永生之术，只要我能帮他完成他的夙愿。到处都是被火吞噬的残破景象，身处大火之中却泰然自若的他，显得十分诡异和奇特。我相信了他。只要能活下去……我可以答应一切条件……”杰克笑笑，转向葬仪屋，“就这样，我活到了今天。四处寻找格雷尔，并不断完成着我的计划。”
　　“可是那个镇子为什么会被大火吞没？格雷尔放的火根本不足以……”夏尔追问着。
　　“亲爱的伯爵，是天罚哦。那天正是上帝委派大天使米迦勒给摩里纳降下天罚的日子。”葬仪屋解释道。
　　“可是……为什么？”
　　“因为表面上看起来宁静祥和的摩里纳，其实是国王秘密用来研究某些禁术的基地。”杰克答道，“对，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些阴尸军团。我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就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他原本是国王身边的亲信贵族，后来因为这个秘密任务被委派到偏远的摩里纳。”
　　“用、用孩子做实验？”夏尔咬着牙，显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对啊，用没有父母的孩子做实验材料，为国王建造世界上最强大的不死军团。那个救我出火场的人，就是这个项目的秘密顾问。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的……看来，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太没有人性了啊！”杰克叹息着。有一瞬间，夏尔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和哀伤。
　　“你说的那个东方人应该就是来自中国的术士翔吧？”葬仪屋问道。
　　“是的。他教会了我长生之术，也教会了我如何制造和操控阴尸。”杰克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但是，你却把他杀了。”葬仪屋笑着说道。
　　“哈哈哈！杀了他我便可以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况且我已经答应他帮他完成计划。又有何不可？”
　　“你要完成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夏尔皱紧了眉头，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瞥了一眼一直低着头不语的塞巴斯。
　　杰克突然转身背对着众人，稍稍回头，邪笑着说道：“当然是用阴尸军团统治这个国度了！哈哈哈！”
　　“你休想！”夏尔喊道。
　　“别激动嘛，伯爵。你想一想，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不死之身，只要投靠我，你们就可以获得永生。至于不服从的人，就把他们变成阴尸，这样的世界该有多好。不再有死亡，不再有痛苦……”杰克回过身来，表情享受地想象着。
　　“真是天真的设想呢。嘿嘿。”葬仪屋嘲讽道。
　　“哼！面对死亡的痛苦，你们这些永生的死神是不会明白的！”杰克憎恶地看着葬仪屋，而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格雷尔怎么会成了死神？”
　　“我和小加打了个赌哦，嘿嘿……”葬仪屋笑道，“小加感知到格雷尔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力量。她说如果他能担任神职，必定会大有作为。可我却觉得这孩子的天性会妨碍他干大事。就这样，小加把他变成死神。而我一直在关注他的成长，看他最后是否会有所作为。”
　　“神什么的，果然很爱玩弄别人的命运呢。”杰克轻蔑地说着，“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完成我的大业！成为超越神的存在！”
　　“杰克啊，你做的，真是个……很滑稽的梦呢。”
　　妖娆的嗓音伴着戏谑的语气，划破诡异的僵局，从格雷尔的方向传来。胸前一片殷红的格雷尔，在所有人震惊的注目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青金色的眼眸犀利地盯着杰克，右手提起掉落在身边沾着自己鲜血的电锯，格雷尔笑笑，舔掉了嘴角的血痕。
　　“不可能！”杰克无比震惊地喊道。看着格雷尔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杰克慌张地挥着手，阴尸们便全部向格雷尔扑去。然而，这次的胜负显然已经成了定局。格雷尔单手便挡掉了所有的进攻，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此刻的他，被一种奇异的气场包围着，坚不可摧。
　　“都后退！”眼看着格雷尔准备举起电锯，葬仪屋朝众人大喊。威廉等人三两下便松开了已经没有魔力的绳索，退到了安全地带。葬仪屋一把揽起已经愣住的夏尔，将他带到了死神们身边。而这个时候本来应该保护夏尔的那个人呢？那个每次在夏尔身临险境时都奋不顾身的人呢？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此刻的他，依旧站在原地，红瞳中流动着痛苦的阴影，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移动的红色身影。
　　死神电锯已经被举到了空中，格雷尔的眼神突然变得暴虐起来，他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已经瘫倒的杰克。鲜血从杰克的胸膛井喷而出，那把沾着格雷尔血液的电锯直直地贯穿了杰克的胸膛。在这最后的时刻，兄弟两人的血以这样一种讽刺的方式重新融在了一起。
　　杰克•萨特克里夫仰面倒地，包在头上的黑色头巾终于散开，如瀑布一般的红发刺痛了格雷尔的眼。杰克的身体抽动着，嘴巴一张一合，仿佛要说些什么。
　　格雷尔面无表情地蹲下，将耳朵贴近了杰克：“要说遗言么？”
　　“我……我只是害……害怕死亡……因……因此……做了很多……错……错事……”杰克做着最后的挣扎，“小……小时候……我……就一直……很崇拜……哥……哥哥……因为……哥哥……做了很多……我……我永远……都……都不敢做的事情……”
　　格雷尔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就真的像是哥哥在看着自己宠爱的弟弟：“你现在也做了很多我不敢做的事情呢，杰克。你已经比我厉害很多了！”
　　杰克伸出染血的手抓住了格雷尔的袖口：“我……那……那么喜欢的……哥哥……却……却……和……母亲作对……母亲……和……哥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曾经……和……母亲欺负哥哥的事情……真的……不是我……自……自愿的……真的……可是……哥哥却……杀……杀了母亲……我……我真的……没法……我曾经……那么崇拜你……”
　　“那些事情就算了吧。”格雷尔伸手替杰克理了理长发，“赶快闭上眼睛吧，你很累了。百年之前就该睡了，不是么？”
　　“是……是啊……这么害怕死亡……最后还是……逃不掉啊……”杰克转动蓝色的眼珠，最后一次望着格雷尔的脸，“要是……有……有机会再相见……能……能不能……带我……做……那个……小时候……没做完的……游戏？”
　　“我答应你。”在格雷尔的注视下，杰克缓缓闭上了眼睛。
　　四下无声，连呼吸都仿佛被遏止。格雷尔安静地起身，提着电锯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走得踉踉跄跄，刚才对杰克的那一击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一直站在那里的塞巴斯擦肩而过时，格雷尔仿佛没有看见塞巴斯一般，继续摇摇晃晃地走着。然而，就在错身的一瞬间，格雷尔便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栽向地面。
　　威廉等人飞奔过去，想扶起格雷尔，却没想到格雷尔早已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塞巴斯轻轻地将格雷尔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塞……”
　　“伯爵，就让他们去吧。”葬仪屋拉住了想喊住塞巴斯的夏尔，“执事君与你有契约在，他一定会回来的。”
　　“格雷尔……会死吗？”夏尔看着二人的背影，眼神迷离地问道。
　　“死神格雷尔已经被塞巴斯杀死了……”葬仪屋轻轻地笑着，“从此刻起，他将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重生。”
　　不知不觉，阳光已经爬上了窗口，黎明的到来驱散了笼罩大英帝国数月之久的浓重阴霾。无限天光毫无顾忌地洒向大地，晨风中涌动着的，是那一抹红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