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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七章 寻得了春暖,走失了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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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时候,学校送了我们一份礼物。
这边的圣诞气氛极是浓厚,若非周围游魂般飘来飘去的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我当真会以为我其实是错身来到了西方国家。杨雅致满怀歉疚地告诉我等到寒假回去的时候再给我补上圣诞礼物和巧克力,我心里的蜜意浓稠得化不开,整个人一整天都晕乎得不知所以。
临傍晚的时候,全班正在班级群里商量着要去哪家餐厅聚餐的时候,学校去突然发出通知,说是因为校区道的问题,所以得提前放我们寒假。这无疑是一份重量级的圣诞礼物,所有人都被这份礼物砸得有些晕头转向。
通知播出完毕,校区里沉静了半晌后,突然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可同时又因为学校限定所有学生必须得在第二天全部“撤离”,于是大家又开始忙着收拾行李,忙着订回家的车票机票,很有一种兵慌马乱之感。
订好了回家的车票之后,我告诉了杨雅致我们放假的事情。杨雅致愤恨得牙痒痒,在那话那端直呼着不公平,随后很无赖地开口:“泳思啊,这不行,你看你比我早这么长时间放假,你得要补偿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放假可是学校的规定,我该怎样做补偿啊?
杨雅致继续耍着无赖:“那我不管,反正你得要补偿我。要不这样,这不是冬天已经来了嘛,那就罚你织一条围巾送我,这要求不高吧?人家其他做女孩子可都会织围巾送给自己的男朋友的。”
我扁了扁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可是,阿致,我不会织围巾的。”
杨雅致轻笑:“没关系,不会可以学。总之,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得要看到一条你织出来的活生生的围巾。”
我忍住笑,说:“你形容错了,围巾是死物,不能用活生生来形容的哈。阿致阿致,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么霸道无赖呢?”
杨雅致却故意放凶了语气:“怎么,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本来就无赖。是不是就不喜欢了啊?告诉我,喜欢不喜欢?”
我抬赶快头来看了看,其余三人马上收回立得老尖的耳朵,干咳两声,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开始忙碌。我脸颊一片烫热,极不自然地回答:“好啦,阿致,我一定给你织,你就等着看我送你的‘活生生’的围巾。”说完立即便收线,不好意思再多讲一个字。
翩翩抛给我一个白眼:“答非所问。小四儿啊,你可真没出息。”
倪洁点头赞同,云妆接话:“好啦,我们的小四儿可纯情了,你们要她讲肉麻的情话她可就真不好意思了。你们赶紧收拾行李,整理好后我们找一地方吃饭去,咱们的学期散伙饭。”
听到吃饭,倪洁兴奋地抓起手袋,号召我们:“又不是要毕业走人了,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喽,吃饭去,饿死我了。吃完饭咱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开门的是沈慕垚,看到我,便非常欠扁地冲着屋里喊:“妈,出大事了,我姐被她们学校给赶回来了。”
我一巴掌拍向他脑袋,极没好气:“什么被赶回来,我们放假呢。几个月不见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没见着我手里一大包吗?这可是特产,还不赶紧帮忙,小心没你的份。”
沈慕垚听到“特产”俩字,眼睛顿时贼亮,立刻便颠颠儿地接过包,然后不忘殷勤地递上拖鞋。
我妈闻声出来,看到正换鞋的我,特惊讶:“唉呀,这不是我家泳思吗?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瞧瞧你这几个月胖得,我们家这门你现在还进得来吗?”
听到这话,我差点没吐血,有当妈的这样子说自己闺女的吗?我感觉特无力,却发现没见着我爸,遂问:“我爸呢?又没在家?”
我妈悠闲地坐着看电视,听见我问,答道:“你爸前段时间去了长春,年前才会回来。还没吃饭吧,你?”说完不待我回答,便又冲着沈慕垚喊,“小垚啊,你姐还饿着肚子呢,她不是最喜欢吃你做的蛋炒饭吗?赶紧做饭去。”
我在沈慕垚幽怨的眼光中非常欢快地吃完了饭,回到房间,看着熟悉的摆设,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心里觉得特别地安宁。在安谧的环境里,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当真是一夜无梦。
我惦记着要给杨雅致织围巾,便跑了多家店,挑了许久,买回来织围巾要用的毛线与木制毛衣针,然后每天晚上躲在房间里,回忆着店主教的方法,织了拆,拆了再织,两手食指被不甚光滑的木针磨起了血泡,心却依旧甜醉如酒酿,只因这是为我亲爱的杨雅致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我即将送给亲爱的杨雅致的第一份礼物。只是,让我觉得特别遗憾的是,织出来的成品却实在丑陋得无法见人,回想起在店里看到的样品,我着实无法理解,分明是同样颜色同样质量的线,也是同样的针法,可怎么效果就是相差这么远呢?这样丑的围巾,我可真是没办法送出去,我皱着眉看了半天,终还是决定将之压在箱底。
这年的冬天有些异常地冷。偶然一天早上醒来,发现窗外竟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打记事起,C市就几乎见不到雪的影子,更何曾有这样的雪景?外边早就有人在兴奋地堆雪人、扔雪球、拍照片,因为难得见到这样大的雪,人们自然是相当地兴奋。
只不过,这样的兴奋只持续了几天,接下来的日子,各种媒体便开始报导南方多个省市遭遇百年罕见雪灾,而其中尤以湖南最甚。作为湖南人的翩翩开始每天在宿舍的群里闹腾,云妆开始很不屑地隔空喊话:“别理她,他们湖南人就是作得厉害,你们现在要是在学校就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况更严重,我现在每天连门都出不了。这边的媒体太不会宣传,我们这边才更应该被救济。”
我非常高兴地告诉她们,C市仅仅只是下了几次雪,观完雪景后,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对出行什么的没有任何坏的影响。说完这话我就开始被大家集体批斗,真真是自己没事找事。
杨雅致告诉我他寒假不能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清洗着刚买回来的小尖椒,听到这话,我原本雀跃的心立时便沉了下去,在此之前,我曾一次又一次地设想着见面的场景,可是,如今他竟告诉我不能回来么?我强压下低落的情绪,告诉自己他不回来定是有事耽搁,遂回信道:“好,我知道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下雪了,注意保暖,一定不要感冒了。”
杨雅致很快回了消息:“泳思啊,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回来?万一我在这边找别的女孩子怎么办呢?”
我呵呵傻笑,明知是一句玩笑话,却抑制不住心底逐渐扩散的不安,手上传来的一阵火辣的疼痛感方才唤回了神,低下头一看,才惊觉自己竟死死地掐住了手里的几只尖椒,辣椒的汁水浸入之前被毛衣针磨伤的地方,略有些刺心的疼。碍于我妈正在旁边择菜,我装作无事状地收好电话,却难掩心底开始升腾的波动与不安,而这丝莫名的不安很快便在情人节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当天一大早,电话便开始歇斯底里地响了起来。我从被窝里探出手,在床头一阵乱抓,摸到电话后,迷迷糊糊地接起。
“思思啊,出来陪我逛街啊。这样特殊的日子,你可千万别让我一个人过。”阿紫的声音兴奋得似打过鸡血。
我努力地想要睁眼,却无奈周公原来竟也是法力无边的一路神仙,我在想我是否可以尊称他为睡神?因为有着“神”或“仙”这一名头,所以任我极力挣扎,也还是摆脱不了他老人家的掌控,回答阿紫的声音更是缥缈灵异:“干嘛啊?我正睡觉呢,你这样会要人命的。”
阿紫偏不睬我这要死不活的状态,语气依然兴奋得让我怀疑她是否刚刚享受过某些促人亢奋的药物:“唉呀,思思你这声音怎么跟个幽灵似的,我打扰你的春梦啦?快告诉姐姐我,梦见哪个小帅哥了?”
依她这亢奋劲儿,我想我这觉怕也是睡不成了,索性撑着身子坐起来,让清晨的寒意帮着自己醒醒神:“是啊是啊,刚梦见布拉德•皮特啊,人家正准备发展剧情呢,你一来电,就硬生生地把他给吓跑了。”
阿紫“切”了一声:“还以为谁呢,就这个大叔级的人物?我还以为你打扰了你和你家杨雅致那个小白脸亲热呢?怎么,今天不是情人节吗?他送了什么给你?人没有回来,礼物总不可能不到的吧?”
我嘲弄地笑:“我和他都一个多星期没有联系了。”一个多星期以来,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任何的只言片语都未曾见到,这是不是已经在明示我什么了呢?
阿紫有些语塞,似在想着如何安慰我:“这样啊——也许他是想着要在今天给你一个惊喜呢?唉呀,肯定的啦,你呆会就等着惊喜的到来吧。赶快起床,出来陪我逛街买包去。”
会有惊喜么?亲爱的阿紫,你怕是言情剧看多了吧,估计惊倒是有,只是这个喜不知在何方。我慢腾腾地起床洗漱出门,陪阿紫逛一家又一家的箱包店。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我们中国那么多的传统节日摆在那里没人重视,而这样西化的节日却过得如此隆重。街上的情侣就不用再讲了,只看这些商家们利用情人节做了多少促销打折的噱头,什么“购满九十九送玫瑰三枝”这样的的广告满大街都是。我要这玫瑰来做什么?玫瑰能当饭吃吗?他端午的时候为什么不打折,他要是告诉我购满五十五送我五个蛋黄莲蓉粽子,我肯定立马喊他大爷。
我正看着店里的包包悄悄向阿紫各种挑剔的时候,我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来,我在包里掏了半天,拿出来看,竟是杨雅致的来电。阿紫瞥见屏幕上的名字,冲我眨眼贼笑:“怎么样?我说得对吧,惊喜来了。”
我接起电话,杨雅致的声音有些低觉,带着些许的倦意,还有那么些许的犹疑:“泳思,现在,方便么?我有事要给你说。”
我看了看店里,真正看包的顾客其实并不多,可因着节日的关系,所以基本都是成对而来,因此店里的人也不少。我捂住话筒,给了阿紫一个示意,便走出店,挑了一个较僻静的角落,才继续讲电话:“刚刚正陪阿紫挑包,这会儿方便了,你说吧,什么事?”
杨雅致稍微有些沉默,不若平日里讲电话时的风趣和无赖:“你在街上吗?要不,等你回家我再说吧。”
其实不用他再细讲,我也已经猜到他想要讲的内容,只是我仍有些不甘心,依然抱着些许期待,想要听他亲自讲出答案:“没关系,你说吧,我听着。”
“泳思,那个……,我们——分手吧!”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疼痛还是不可抑止地漫上心头,这一刻,我听到了心花凋零的声音。然答案既已得知,纵是心痛难忍,我也不会蠢到开口询问原因,这既然是他决定放弃,那么我便选择尊重他的决定,放他自由,绝不纠缠。我强挤出笑容,轻轻开口:“好!”
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是如此反应,杨雅致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不再讲话。我忍着心痛,再次开口:“你,没有其他事了吧?那我挂了。”
我急急想要收线,却听见杨雅致再次开口:“泳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我只想着快快挂电话,如果再继续听他的声音,我怕我就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听了他这话,我想要扬起脸,却扯不出任何的表情:“嗯,我挂了。”
回到店里,阿紫依然非常欢快地试了一个又一个包,却没看到一个中意的,旁边的店员脸有些抽搐,阿紫只作视而不见。看到我进去,阿紫好奇地问:“怎么样,他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这人其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高深功夫,就是会装蒜,心底越是波动,我却能装得越是平静,这样的功夫,既能骗人,也能骗己。我拿起架上一只玫红色透明糖果手袋,站在镜子前试了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平静如常,才漫不经心地回答:“哦,他啊,给我说分手来着。”
“什么?”阿紫一个趔趄,手差点挥到旁边的店员,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杨雅致这个混蛋就是这样对你的?”
“别骂他,他也没错,不合适就分手,本来就很正常。”我将手里的包放回原处,继续试下一个。
阿紫却没了心情,看着我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他,也一直不赞成你和他在一起,但却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就分开。分了就分了吧,早些了断了最好。只不过,你怎么会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一点都不难过吗?看你这平静得都让我怀疑你到底喜欢过他没有?”
我拉着阿紫出了店,外面寒风依然,明亮的天光却让人觉得透心地凉。看着街上亲昵甜蜜的情侣,我问阿紫:“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呢?是应该听到他说分手后就当街大哭一场,还是应该去喝闷酒大醉一场,或者说直接杀到他面前去质问他分手的原因?那可真不好意思,这些事情我都做不到。再怎么喜欢,生活依旧得过下去,不是吗?”
爱情固然重要,然再重要又能怎样呢,都不过是生活的一剂调味品,更何况对杨雅致的感情到底是迷恋还是爱恋,我其实一直有些迷惑。我以为心痛不过是初时一刹那的感觉,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可是生活却逐渐起了细小的波澜,夜半开始频繁地惊醒,偶尔想起杨雅致的时候心会不可遏止地疼痛……我曾经无望地爱恋了两年,却在本已经放弃了所有希冀的冬夜里收获了春日的温暖,只是我不曾想到,当我怀着欣喜想要安心享受这春暖的时候,我的爱情,却已经走失在了花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