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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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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堵塞了月余的下水道终于给疏通了一般,清气下降浊气上升,畅快淋漓。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恶臭在氤氲。尚处于鸿蒙状态的意识马上给开辟了。
“这是公共场所,有你这么自私的吗?光顾自己痛快,讲点公德行不行?要放出去放……”
骂的人点上了香烟。
“谁这么狠?昨晚上萝卜包子吃多了是不是?简直比生化武器还霸道。”
有人忙不迭地离开。
乒乒乓乓地,安静给撞破了。
我恍然给惊醒了。
龇牙咧嘴坐起来,荧屏上仍然继续着《末路狂花》。刚刚七点出头,网吧的老头正在打扫卫生,一脸的仇大苦深。
想想挺好,一个晚上六块,虽然沙发窄了点、短了点,可是比住二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划算多了。如果空调不关的话也许更好。
站在清冽的风中,慢慢活动着酸疼的脖子,慢慢回想着昨天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该是离开王家的第五天了吧?却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五天前还生活在一起的那些人,过世了的王老太太,不问世事的王新,还有他断了一条腿的老爹,他们又将成为回忆吗?
我的浮萍生涯又开始了,这次,又将由谁把我打捞上来呢?
网吧门口就是车站,正是上班上学时间。公共汽车喘着粗气,在售票员的吆喝声中艰难地吞咽着一个个肉夹馍。
“要死人了!”
“上不来了。”
“还不走?赶时间呢。”
“还嫌装的人少?干脆跟火车站借几节车皮拖着算了。”
几个学生故意地大呼小叫,乱上加乱。
也有人趁机吃女人豆腐。
车里仇恨的气氛像蘑菇云似的扩散开。
“下一辆,上不来了!”在售票员的斥责声中,汽车恨恨地夹上门子,借着一股黑烟蹿了出去。
车站立即清净了,没有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吐痰声、孩子们的嬉闹声。空气中的早餐味又占了上风。萝卜包子、小米稀饭、韭菜鸡蛋馅的合饼,借着晨风撩拨着人的食欲,黄澄澄的油条膨胀得越发令人的胃空落落地。
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了一个馅饼,一个茶蛋,一碗稀饭,找了一块干净的桌面坐下。
对面一个河马似的男人正跟老板娘耍贫嘴:“这也叫咸菜?齁死了!是因为不要钱才弄得这么咸?打死多少卖盐的了?干脆一人发一盘盐就饭算了。”
“不咸还叫咸菜?”老板娘振振有辞。
“要把我齁出气管严,小心我媳妇找你麻烦。”男人拖着长腔,别有深意。
“不就是多吃点盐吗?又不是吃醋。怕什么!”老板娘吃吃笑。
男人没搭腔,一只手直冲着她摇摆,俩眼盯着电视:“你快看,你们都快点看,秦若凤!”
我不由地心一动:这个名字最近可没少听说。
“秦若凤?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辛苏在恋歌房里混,消息灵通得很:“海城第一大狂人,只有咱想不到的,没他做不到的。”
我可能真的很孤陋,连个卖油条的都不如。
“秦若凤?就是那个敢打公安局长的?”老板娘显得很是见多识广。
“你以为还有谁?”男人哼了一声。
“什么事?他又怎么了?我倒没注意。”老板娘得到了肯定,兴奋得面红眼亮。
“人命官司。”男人精神抖擞:“养鲍鱼的借了他的钱,赔了。姓秦的非逼着人家拿家产顶债,活活把人逼死了。这不,分局的正在查这件事儿。”
“不会是怀疑谋杀吧?”老板娘很富于想象力:“看哪,快跟记者打起来了,真够狂的,就不怕曝光?”
“哼,要是怕,就不是秦若凤了。”旁边一人头不抬眼不睁:“连公安局长都敢打,记者算老几?什么大不了的,顶多进去蹲两天,还得好汤好饭伺候着,出来了照样该干吗干吗!我舅子有个伙计就是公安局的,听说姓秦的身上有好几件人命案子呢。”
“怎么不抓他?”
“没有办法,谁叫人家钱多呢?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
“钱再多,也得讲理,难不成就让人家白白送上一条命?黄世仁的年代早就过去了。”老板娘义愤填膺地。
“女人见识!”对方不屑一顾:“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有钱什么事摆不平?钱多了,小鬼都听你使唤。”
“就是!”
河马唯恐落了后:“像他那种小学念了八年都没有毕业的的人,你以为能懂得多少道理?道理?他就是道理,就是法。”
胖胖的老板娘笑得肉香四溢:“真有意思,哪有八年制的小学?”
“小学水平已经不低了,听我大姐说,他们村里的最高学历就是小学。以前的青龙区,谁不知道是个乱窝?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个小渔村,赶上了好时候,一夜暴发,有什么内涵啊?”
“研究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甭管人家读多少书,反正人家富了,而且富得流油。你去他们村里看看,看看人家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开的是什么样的车。告诉你们,桑塔纳算是穷人开的,谁要是开到街上去叫人就笑话死了。”
“赶上华西村了?”老板娘半信半疑。
“这个我知道。”有个小青年含着一口饭赶紧证明:“以前倒贴钱咱们都不会过去住,现在,嘿嘿,有钱咱们都过不去。咱这儿的青龙区跟当年的上海浦东差不多,要么不动,一动吃三年。好股票呢!”
“可不!我大姐刚嫁过去的时候,我们家老爷子差点没跟她断绝父女关系。现在怎么样呢?凡是村民,从出生到老都有补贴,什么都不干也饿不死,村里养你。就说房子吧,现在一平方大概涨到五六千了。以前那些住在海边打鱼的,他们的地皮更贵,将近□□千块一个平方。还上什么班?光吃房租就行了。”
河马总算扬眉吐气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谈论秦若凤是虚,炫耀自己的家庭是实。
“咳,谁有那个前后眼?”老板娘眼珠子发绿:“咱可没有那个命哦!”
“嗯,甭说人家狂,换成是咱们,有了那么些钱,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德行呢。吃喝嫖赌抽,也不会比姓秦的差到哪去。”
话题拐进了女人的裙子底下,男人们开始关注起从姓秦的手里过了多少女人,渐渐地语气中多了对他的艳羡和嫉妒。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笑贫不笑娼。真是这理儿。”
“我就不信了,还真的没人能制服他?”有人忿忿不平。
“一物总有一物降,瓢虫吃蜜虫,老鹰抓老鼠,动物都有天敌,何况是人?”
“他就没有怕的人?”
“有!听说跟新家园的老总死对头。搞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人家怎么样。前两年电视不经常报道?你们是局外人,听不出来。我们多少认识这些人,所以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记者报道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明显,也怕得罪人砸了饭碗。”
“新家园的?是不是姓梅的?”
“可能是吧。他们这一帮子做房地产的风头挺猛,年纪都差不多,手段都够厉害的。”
“哪个新家园?怎么没听说过?”
“这就对了,这正是人家的聪明之处。悄没声地赚钱吧,张狂什么?”
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一人圣贤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