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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昭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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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忽忽而过,白玉堂长居汴梁,家人未免牵挂,越性举家迁来汴梁。
白玉堂平日公务繁琐又不耐俗务,于是老白家生意便由白氏娘子一力打点,虽不输与那些顶冠束带的男子,到底人力有时而穷,忙时无暇顾及幼子白云瑞,便由得他于私塾课余在开封府镇日缠着脾气最温和的展昭,要学那“老鼠爹爹也追不上的猫哥哥轻功”。
一次白玉堂无意中回府听到立马火冒三丈,爆栗便要倾盆而下,好小子,居然看不上老子的轻功?
云瑞头一低便如躲老鹰的小鸡般溜到展昭身后,扯着展昭袖子左躲右闪,嘴里还大叫着:爹爹有本事就别把展哥哥推开来抓我!
白玉堂暴跳如雷,却偏还要在儿子面前显摆本事,狠挖展昭一眼道:展小猫,你给我定住了别动,看老子我教训兔崽子!
于是展昭施施然双手抱胸权当石像,微微笑看白家父子耍宝。
只觉眼前白影重重,一大一小围着展昭身周极贴之地,左旋右闪,纵高伏低。
云瑞平日久缠之下,展昭早已心软传了他燕子飞入门心法,半年光景练将下来倒也有小成,越是狭小所在越能显其所长。且他三尺孩童身量小巧,尽可贴身而过,在这方寸之地内辗转腾挪游刃有余,不若白玉堂般时时避忌惟恐撞到展昭身上去出糗,反倒束手束脚,一时相持不下。
白玉堂靠得极近了,便又嗅到淡淡皂角味道散出,带着煦煦温度,洁净清爽得叫人想起雨后初阳。
抬眼看去,那人点漆双瞳中笼着极力收束笑意,初看淡淡,仅从眉梢眼角处丝丝缕缕漾出,点点盈满,嘴角轻轻挑起微妙弧度……
白玉堂只觉心中一跳,大吼一声:臭猫,不•许•笑!
没成想这佛门狮子吼没镇住云瑞,气息吞吐间倒带起展昭颊边碎发,游丝无定间从白玉堂唇边一滑而过,微弱触感一瞬即逝,偏却似吃过糖的嘴角仍留有余味,一直渗透进心中。
头上青天无限高,大蓬大蓬金色阳光盛开在地,朱色石榴簇簇朵朵印在泼墨似浓翠背景上,一身蓝衫的他清晰如工笔细绘出,叫人舍不得移开眼光。
多么好。
云瑞从展昭身后探出小小脑袋:爹爹抓不住云瑞,还不认输,羞羞脸。
展昭终于憋不住哧地笑出声来,像是日头正烈时霎眼一阵雨,打在心里溅出细碎清凉,连暑气也奇异地消失。
对着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白玉堂心中哀鸣一声,彻底投降。
自此日起,云瑞正式拜展昭为师,日间学文,夜间习武。
孩子好武,且于此道颇有天分,每晚练武一个时辰犹嫌不足,和展昭过招时便变着法子拖长时间,虽身手青涩,但往往也有可观之处。
有时看得旁观的白玉堂手痒,也忍不住下场过上两招,当然是直冲展昭而去,美其名曰给儿子观摩。
时值夏初,昼长而夜短,白宅为求清净偏在城西,反不如开封府去私塾近傍。有时蹉跎太晚,白家父子便在开封府里囫囵一宿。
次数多了,白玉堂干脆请府中杂役把自己昔日在府中的房间又收拾了出来。有时打发云瑞睡下后,兴致仍然未消,便依旧跳入展昭房中,拉他出来喝酒赏月。
宛然便有几分旧日光景。
白氏娘子识大体之人,素知自家夫君是江湖游侠儿,也并不若寻常女子般茑萝缠乔木。每每相思深处便使白鸽传锦书,玉色纤爪上系同心结的松绿薛涛笺,一笔卫夫人簪花体宛转缠绵。飞笺至而玉堂归,因之而被公孙先生戏称“飞符召将”,遂为一时佳话。
重九日,恰逢东京日和。过午便见云瑞一脸神秘地来找展昭:昭哥哥,今天爹爹过生日,娘说请你过去一起吃饭。
话说云瑞虽拜展昭为师,却一直不肯改口叫师父。
白玉堂诘之,云瑞理直气壮:昭哥哥是不同的!人家师傅都是老头子,昭哥哥又不老。他就是和别人家师傅不一样,是我独一份的!
白玉堂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是人都会变老的,展小猫现在不老,以后一样会慢慢变老猫。
云瑞瞪回去:才不会呢!爹爹变老了,昭哥哥也不会老!就像太师傅一样!
云瑞见过展昭师傅,童颜鹤发,性情潇洒,老顽童一般。
白玉堂听得大翻白眼,他自负风流天下,偏偏却被儿子剃了眼眉。
一时两父子烈日下大眼瞪小眼,看得展昭大为头痛,不得不出来打了圆场。
好啦好啦,不过是个称呼。玉堂,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过不去,日子长着呢,到时看我和你一起变老就是了。
白玉堂莫名就开心了起来。
哈哈,你说的,日子长着呢。到时非得让这小子看看究竟谁家内功厉害,能保面子不变才成!
于是,昭哥哥三字,便就此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