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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不像女人的女人 ...

  •   有人说女人如酒,因为微妙的温度而变化着醇度和口感,可以轻嗅,可以浅酌,唯独不能触碰。
      有人说女人如书,薄厚有异,内容有别,能读得多少却在于男人的深度。
      更有人说女人如琴,发出的音乐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温婉优雅,可以放浪形骸,也可以忧伤喑哑,旋律美丑却只取决于弹奏的那双手。
      你问我是哪一种?
      嗯——橡皮泥吧……
      我,沙小觉,一个二十五岁的无业游民,住在被这座前沿都市所遗弃的肮脏角落,□□和暴力产业丛生的红灯区——西街,一个橡皮泥般的女人。
      我在母亲留下的二十坪的狭小公寓里过着寄居蟹一样的生活。只穿纯棉的T恤和牛仔裤,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像瘾君子一样苍白羸瘦。每个星期出一次门,采购整箱的泡面和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偶尔捡回来一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却不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只是各自生活、自由来去。
      我把凌郢风捡回家的时候,曾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和那些猫猫狗狗一样,不过是这间阴暗小屋里无助到来又洒然离去的众多生物之一,却终是没想到,这场相遇,并非肥皂剧中插播的准点广告那样无关紧要,而像一场意外的短剧,霸道地剪切了原本枯燥的情节,篡改了那么多人往后的人生。
      ―――――――――――――
      初夏的雨天,乌云像厚而肮脏的棉花堆在头顶,街头巷口做生意的女人泱泱地钻回了小屋。沙小觉无奈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在柜子、床上和客厅沙发的垫子下面凑了一些零钱,带了灰黑格子的大伞,到巷口的便利店买泡面。
      她随意拿了几盒泡面,一边用胳膊顶开便利店厚重的玻璃门,一边去撑伞。突如其来的冷风把伞柄带歪,泡面盒子被吹进巷子角落,呼呼啦啦一番滚动后,停在一个人的脚下。
      那是一个俊美到极尽魅惑的男子,你很难把视线从他微翘着的戏谑的唇移开,两瓣薄而流畅的嘴唇,似乎就可以代表这个人所有的表情,嚣张玩世,加上一点倔强坚持。雨水沿着他浓密的斜刘海儿划过锋利的鬓角,滴在黑色的皮衣上,频繁而闷重。
      沙小觉撑伞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脚下沾满泥污的泡面,歪着头问:“你是谁?”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颤,像风雨中飘摇着的两片羽毛,轻盈迷幻,嘴唇跟着微微开合,像伸懒腰的珍珠贝。
      他茫然环顾四周,眼光最后落在她身上,反问:“这是哪儿?”声音低沉沙哑。
      她“咦”了一声,心里却是开心的。极少有人会回答这样古怪女子的古怪问题,这让她瞬间觉得他和那些猫猫狗狗一样平易近人。于是她蹲下身,挺了挺胸,将怀里的泡面献宝似的给他看。“你迷路了吗?要吃吗?”
      狭长的凤眼扫过她苍白的脸,落回她怀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泡面,他无声地站起来,皮衣带起一大片水花,说:“请我去你家吃吧!”
      沙小觉眨了眨眼睛,站起来带他往巷子深处走。她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话了,这里环境整改之后,连流浪动物都少得可怜。她在西街,无疑是不合时宜的存在,无论对失足妇女还是她们的狎客,她像一个幽灵一样苍白可怖。
      他面对她时坦然的反应让她很是开心,于是回家煮了面和他分吃。他却不客气,吃的很急也很多。吃饱了很“自觉”的洗了个澡,一头倒在小客厅的沙发床上,然后人事不知。
      轻微匀细的鼾声很快响起来,他的睫毛跟着轻轻抖动,像雨滴敲击下微微颤抖的叶,带着沙沙的温和感,紧抿的唇却僵硬笔直,可见梦境并不轻松,却无法遮掩微翘的唇角与生俱来的戏谑和不羁。
      沙小觉垂涎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摸那两扇诱人的眼睫。他突然警觉地睁开眼,慑人的目光携着割裂一切的锋利看过来。
      她被吓的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笑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看见她双颊泛上薄而淡的红晕,眼神不知不觉缓和下来,坐起身问:“你叫什么名字?”
      “沙小觉。”她站起来,却不比坐着的他高出多少,说完怕他不懂似的补充:“沙砾的沙,大小的小,觉悟的觉。我叫沙小觉。”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女子。
      个子不高不矮,微微上翘的倔强的鼻子,因为过度的羸瘦显得略大的双眼,里面装着凌晨两点钟的夜,那有全世界杂糅在一起的黑,呆而纯粹,却偶尔闪过狡黠的光芒,亮晶晶碎满整个夜空。
      她只大大方方站在原地,像动物园里温驯的小兽任人观摩,又像也在偷偷打量着他。
      他说:“我叫凌郢风。凌霄的凌,呈耳郢,清风的风,凌、郢、风。”
      “哦。”
      “哦?”
      她用手抓了抓枯黄的长发,说了三句言简意赅的话后,回到小卧室关上房门。
      凌郢风莫名其妙坐在沙发床上,回想她刚刚的话:“谢谢你陪我说话。冰箱里还有面。门在那里。”半天凤眼露出笑意,自言自语:“当我是流浪狗么?”
      今夜,沙小觉睡得十分香甜,自从沙小谦走了之后,只有抱了流浪动物回家时,她才能拥有平静深入的睡眠,就像四年前的每一天,小谦仍然在一门之隔的那张沙发床上,入睡时打着或大或小的鼾,清晨用油煎吐司的香味儿把她唤醒,看着她把一整杯的热牛奶和油煎吐司吃光,然后疼爱地揉揉她枯黄及腰的长发,说:“老实呆着,等哥回来!”
      她在梦境中闻到了阔别已久的油煎吐司的香味儿,那是小谦和她和母亲之间专属的味道,柔软的白吐司刷上厚厚的花生油,放在平底锅里细细煎黄,金灿灿香喷喷油腻腻,外酥里嫩,甜腻生香……
      沙小觉吸了吸口水,睁开惺忪的双眼,油煎吐司甜腻的芳香搅动着晨曦洒满整个卧室,沁入心脾的味道瞬间撞疼了她的神经。她迅速跳下床,光脚跑向厨房。
      厨房里,凌郢风正用铲子把一块块油煎吐司平整的叠放在盘子里。看见突然冲进来的沙小觉,调笑说:“比狗鼻子还灵光!”
      沙小觉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声“哥”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揉揉眼睛,是凌郢风没错,又看看盘子里的油煎吐司,伸手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金灿灿香喷喷油腻腻,外酥里嫩,甜腻生香……
      “怎么样?是不是金灿灿香喷喷油腻腻,外酥里嫩,甜腻生香?”
      沙小觉使劲眨眨眼,再抬眼看凌郢风的时候,忽然觉得他的唇并不像昨天见面时感觉的那么邪肆,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自然的上翘,温柔可亲,配合着微微弯曲的凤眼,感觉就像手里的油煎吐司,甜甜腻腻。
      “唔!”她使劲点点头,伸手去盘子里又摸了一块儿,含糊不清地说:“难为你买齐了材料,我家厨房好久没开火了。”
      凌郢风把围裙顺手撇在一边,扯了扯嘴角说:“是啊!我快把地板都撬开了,才凑了这么点儿钱。”
      “什么?!”沙小觉一声暴叫,迅速张成O型的嘴巴里还满是黏糊糊一团团的“油煎吐司”,“你把我家的钱都花光了?!”
      凌郢风无辜的眨眨凤眼,用手指画了个圈,“如果你指的是这里,大概是吧!”
      “凌、郢、风!”沙小觉忽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她顾不上发飙,迅速将整个屋子扫荡一遍,沙发垫、地板、衣娄,甚至连马桶都没放过,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家一毛钱都没有了。
      她怒视环抱胳膊一副看猴戏神情的某人,本想臭骂他一顿然后赶他出去,眼神儿却又不争气的飘到他手上那盘油煎吐司上,心想不吃白不吃,两三天的生活费呢!然后一个恶狗扑食,抢过盘子坐在地板上,恨恨地咬得崩崩响。
      凌郢风“呵呵”笑了两声,跟着她席地而坐,探头到她面前嬉皮笑脸说:“好歹是我辛苦凑了钱,大清早跑了好几家店买的材料,洗了长满青苔的锅做出来的,就不分我点儿?”
      此刻的沙小觉越看他那张好看的脸越是生气,狠狠把最后一大片吐司拆骨入腹,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心情颓丧。
      凌郢风努了努表情丰富的嘴唇,“不然,我赔你好了?”
      沙小觉很不屑地嗤了一声,斜着眼睛问:“你拿什么赔?做鸭啊?”
      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认真思考似的点点头,“可行倒是可行,不过以我的质素,就怕没人消费的起。”
      沙小觉懒得理他,起身走回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破旧盒子。凌郢风好奇跟进来,问:“这是什么?”
      她瞪了他一眼,“出去!”见他不动,一路推搡着把他赶出卧室,“嚓”一声上了锁。
      凌郢风笑笑躺回沙发床,支肘看着紧闭的房门,笑意渐渐敛去,凤眼神色复杂,唇也轻轻的抿紧,半天低声自语:“小谦,我找到她了,你可以安息了……”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当凌郢风看见门前出现的女子,脸上闪现出难以遮掩的惊叹。
      一袭白色及踝薄纱长裙随风轻摆,裙摆上淡淡地晕染着的粉蓝花朵,似乎正在这美丽的晨光里悄悄绽放,裸露的精致锁骨如同从优雅篇章中裁剪下来的灵动音符。薄薄的胭脂完全遮盖了她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粉紫色透亮饱满的唇,是洁白的梨花潋滟诱人的蕊。她的眼睛淡淡地施了灰蓝色的眼妆,那凌晨两点的夜变成了海,你见过深夜的海吗?黑暗中偶尔闪现着星光照耀下的墨兰,你看不清楚她滂湃的美丽和浪漫,却反而更容易被深深震撼其中。
      他的眼光最后落在她右手握着的小提琴上,那是一把精致贵重的鱼鳞云杉小提琴,流畅的线条一如主人的腰肢。
      “呃……你把沙小觉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丫害的!”
      凌郢风扶额,终于确定面前这个女人,的确是沙小觉那个根本不像女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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