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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拧香楼主韩香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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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水与韩香香继而落了坐,韩香香左顾右盼,发现左右两边坐的都是女子,于是万分欣喜的开始游说两面的人买她的香粉,
“姑娘,我这香粉包包都是心血,你不妨一试,试过了你不喜欢我可以立马自尽赔于你。”
那姑娘原本是有那么一丝兴趣,结果听到这一句,在暑九的天里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脸色难看的别过头。麝水在旁边看得有些哭笑不得,韩香香眼中流露出失望,面色很是苦恼。
此时宴席既已开,下仆们纷纷开始上菜,五香十色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被端上了桌。
她不禁感叹,大门大派就是有钱。
等菜上齐了,麝水心不在焉撇了撇旁边,不看不知道,不看可真把她给吓一跳,只见那韩香香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桌上,眼中燃起饿狼扑食的小火苗。
“韩楼主,你很饿?”
小火苗被扑灭,韩香香双目湿润的转头,“嘉德姑娘,实不相瞒,我的确许久没沾过荤腥了。”
她点头,以示理解,韩香香转而幽怨道:“过个寿罢了,他们怎能吃得如此鱼肉?我过年时才能吃上一只整鸡,还是这么大。”她两只手掌合拢并在麝水眼前比了比,麝水看了,也错觉双目有些湿意。
“拧香楼很。。。穷?”她问得有点儿难以启齿。
韩香香哀怨道 “自齐人庄挑了别家的香粉作年供起,各大门派都不买我们的香粉了,卖不出去,途经渊河的河商们也不敢再收。哎。。。。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韩香香转而愤懑,道“都怪那齐人庄。”
听罢,麝水直觉得遇见知己,感同身受不已。
她干脆问道:“韩楼主,你可使拧香楼吃上饱饭?”
韩香香闻言双目暴睁,猛点头。麝水挑起眉“如你愿签下我的擒侠录,我保你们拧香楼不出三月,即能顿顿都吃上这么大的整鸡。” 她两只手掌在空中比了一个脸盆大小,韩香香看呆了。
“真的?”语气犹豫。
“真的。” 她笃定又得意,她怎么养活青城,就怎么养活拧香楼。
此刻韩香香看着麝水鹿眼微眯,眉飞色舞的丽容,又呆了。
戚吾在一旁摇摇头。
麝水耐心的等着下文,谁知等韩香香回过神来,为难的连连摇头:
“做买卖可以,擒侠录就不行,不行不行。”
她连着说了两个不行。
麝水微讶,韩香香不笨。“你要跟我比试?”她试探着问。
“也不比,我不签,签了要被人使唤一辈子,这买卖划不来。”
她嘟嘟嘴,心想,不签擒侠录,天知道韩香香以后会不会后悔,再怎么说青城可是被齐人家列为禁派的,万一她胆小退缩了,她岂不赔大。
登时两方无语,麝水顿了顿,转眼从桌上夹了一只鸡腿搁到戚吾碗里。
“今日只许吃肉,不许吃菜。”戚吾的脸抽了抽。
韩香香见麝水动筷,也不再客气,抄起筷子迅速的夹走另一个鸡腿,她动作和猴子一样快,转眼间利齿已经在撕裂腿肉了。
麝水脸上一颤,韩香香真的好惨呐。。。。
她心不在焉的用食物,忽然厅中一阵喧哗,余观主在人群簇拥之下现身,余长青有些瘦,有丝丝仙风道骨的迹象。众侠纷纷向他进酒,余长青以茶代酒一桌桌回敬,麝水从桌上攫了些饭食,悄悄扔进腰侧的一个布袋中,韩香香反应灵敏的瞄了一眼,确定她没私自夹带走她的大鱼大肉,才放心的继续低头狼吞虎咽。
此时一个仆从走近厅中,伏在管家耳边说了些什么,管家左顾右盼,最终目光落在麝水这一桌,接着朝着走了过来。
她心中一跳,默念别过来别过来。
结果管家真在她面前停下,有礼道“请问小姐可曾识得一个,嗯,脸有些宽的小姑娘?”
她脑海中浮现出卖那位药丸子的憨厚姑娘。
“嗯?不识的呢。这位哥哥,出何事了么?”
她红唇轻启,那一声脆生生的“哥哥”叫的管家不由全身一酥,“门口有位小姑娘说是认识你,吵着嚷着要见你,怎么轰也轰不走。不过小姐若是不识的,我们轰走便是了。”
“那就有劳管家了。”
她还是高高兴兴的回到座位上,过了一会儿,管家又来通传。
“小姐,对不住,那位小姑娘撞得头破血流都不肯走,闹的外头以为我们天波观欠了她全家的几十条人命呢,我看今晚上见不到你,指不定连死在我们天珠观的心都有了。”
她惊愕,随即眼珠飞快的转了转,便道:“是不是一位身材细瘦,粗眉厚唇的小姑娘?”
管家立马点头如捣蒜。
麝水恍若想起什么,惊觉道:“呀!那是我的小丫鬟,今早上走丢了,恐是现在来寻我了。可否麻烦管家通融通融放她进来找我。”
管家听了不仅不为难,还反而吁了一口气道:“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带她进来 。”
过了一会儿,管家带着卖丸子的小姑娘出现在厅门口,小姑娘扫视厅内纷乱嘈杂的人群一圈,与边上正瞧着她的麝水对视,眼神一亮,也不管旁人,直直跑到她身边。
“姐姐,我算完了,不对头” 她眼神清亮。
麝水看看她头上撞破的伤口,她蛮力是有多大,几个人都拦不住她?
“哦?哪儿不对。”她耐心的问。
小姑娘完全不遮眼里的得意:“我不该只欠你一个丸子,姐姐给了我一块文银,却只拿了一个丸子,我该欠你九十九个,算上白给的十个,总共欠一百零九个。可我当下没那么多丸子,你别走,等我过两天再做一百零九个还你”。
麝水拍拍她虎头虎脑的头,挑挑眉道:“原来如此,好了,我知晓了,我等你造满那一百零九个丸子,但你今晚上该回家了。”
“我还不回家,我要去粥厂领粥。”
“你没银子吃饭?”
韩香香闻此抬眸,见说的不是她,又把脸埋回到食物里。
“粥厂的粥不要银子。”
她疑声:“你爷爷呢?”
“爷爷不在家,要我自己找饭吃。”
麝水目光落在身旁这一桌精美的菜肴上,随即又收回“你的名号是?”
“长乐,爷爷唤我长乐。”她定定的望着麝水。
“长乐,你愿不愿留下来和我一同用食,我也不要你银子。”
长乐挠挠大头,皱着眉,苦思冥想好一会儿,道“若我答应留下来,能不能少欠你十个丸子,我怕仅仅两天里做不满那么多个。”
麝水也假装挠头,好一会儿才道:“行罢,十个就十个吧。”
长乐很是高兴,当即坐下来和韩香香一块卖力的吃饭。
麝水看了不由会心一笑。
余观主此时正巧来到他们这桌敬酒,麝水脸上盈笑意,余长青见了她的娇艳的脸不由惊艳,而后又在心中暗暗啐了句“祸水”。她起身举盅“观主真是仙风道骨,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动了抛却红尘来修仙的念头呢,前辈果真是我们众晚辈争相效仿的对象!”她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十分真诚。
余长青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当即笑得何不拢嘴,有仆从轻轻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余长青忽然正色,语气诚惶诚恐“原来是齐人嘉得姑娘,嘉得姑娘说得言过其实,我哪里敢作‘争相效仿’的对象,我看是后生可畏才对,想那小主平荆少爷,他才是我们整个江湖,不论长□□女“争相效仿’的对象呐。”他后半句说得波澜壮阔,慷慨激昂,麝水又想吐,又想笑。
这世道,六十岁人拍二十多岁人的马屁,重要的是,拍完之后还有不少人称道,一同欢欣鼓舞,再接再厉。
“噗嗤”人群中传出一道轻不可闻的低笑声,耳尖的人迅速捕捉到,停下来四面搜寻,看了半天没找着出处,又无趣的接着回去再接再厉。
这声音麝水也听到,她左右看了看,觉察有一道目光锁在她身上,像蛇一般缠绕着。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过了不久,宴席上的欢呼嬉闹声此起彼伏,俨然进入高朝。戚吾带着吃得太油腻的长乐出去吐,留下她和韩香香还在席间。说起韩香香,自从入席开始,她的嘴就没停过,兴许是平日里对待饿意太苛刻,今日饿意攻城略地回来复仇了。
麝水托着腮,注视着眼前的韩香香,脑中小算盘不断。
她想了想,决定先用激将法。
“你就为了一己私利而置门派中几百个弟子的温饱而不顾么,你着掌门当得也忒窝囊了点。”她声音本来清脆,此刻只觉刺耳。
韩香香抬眸侧目,瞄了一眼麝水之后充耳不闻的继续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
她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嘉德姑娘,你道是不是?”
她一愕,还是微笑着转头,“公子,我们见过?”
貌不惊人的公子身着华服半倚墙上,他嘴畔扬笑“见过,约摸一个时辰前罢。”
气质明明浮华,貌色却平平,不大对头。她装作兴趣缺缺的转回脸。
“哦?我不记得了呢。”
送客。
他不恼,在她旁边挑了个位子,笑着撩袍坐下,动作优雅。“你是齐人家的姑娘?”
“是。” 她视若无睹,再次送客。
“哦,假,的,齐人家姑娘” 他很有兴致的变着法念她的名字。
韩香香举著的手这回真的停了下来,无神的瞳眸中略过精光。
她又猛的回头,美目眯起“公子如何称呼?”
“齐人正得。”他眼底闪过一抹戏弄,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态度。
齐人?不信。纨绔子弟倒是像,麝水挑衅的迎上他的目光“
“正得齐人公子,你找嘉德有何贵干?”
韩香香好奇的看着这两人,不知道两个人在捣什么鬼。
“也无甚大事,就是不知我的秀囊是否还和姑娘用?”
麝水面露诧异“公子说的话,嘉德听不大懂。”
正得掏出一个秀囊,搁在桌面上。正是麝水刚刚扔的那个,她自然是拿空了里面的钱才扔的。
“我这秀囊可是银蚕丝线制的,花样也好,姑娘到底是何处不喜欢了,非要把它仍了才痛快。”
他勾唇紧盯着她,麝水微扬着下巴与他对视,半晌之后,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他笑容漾着,目光细细打量着。
麝水闻言怔了怔,随即眼波一转,不怒反笑,楞是笑出了声“我可是把它扔在门口老远的地方,想不到你还能它捡回来,要不我再试试扔远些,看你能不能再捡着一回?鼻子真灵。”
这是变着法说他是狗了。
她一向和蔼可亲,只是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让她不愉的气息。她不舒爽,自然也不会让他太舒爽。
他笑意挂在眉梢,不知是真是假,扬起墨眉注视着坦然的麝水,微微近她身,她似乎闻到一股暗香:
“你胆子倒是不小。” 声音略微一点沙哑,近乎挑逗的低语。
他此刻其实心里有股怒火正上扬着,按平日早已掀翻了天,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他愿意多等等。
等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他方才望入她张扬的眼时,被眼中流转的目波所攫住,似曾相识。
“是不小。” 她坦然应承,淡粉爬上双颊。
心神一荡,咋开一束芙蓉,遥想经年锦绣,这词忽然在他脑中蹦来出来 。
是个美人,而他最怜美人。
麝水不知此刻他心里周折,眼神悄然向门口飘去,门口无人。
她皱眉,戚吾是不是去得太久了一点。
忽闻身后“噗通”一声,她回头查看,只见韩香香头点桌,二话不说的晕倒了。
接着,许许多多“噗通”和“哗啦”声接二连三的在厅内响起,不消片刻,厅内的众侠倒的倒,晕得晕。原本喧哗吵闹的宴席蓦地鸦雀无声,安静得出奇。
她内心大骇,飞快想了一想,“噗通”一声头点桌,她“晕”了过去。
紧接着一声“哗啦”,她身边那位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貌不惊人公子也应时应景的,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