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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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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子就像只看似温顺实则狡猾的兔子,每每捉弄将要得手之时便被她逃脱,反惹一顿憋闷。李霂风翻身下榻,唤苏婉吩咐小厮备马车。
“少爷,您现在要出府?”苏婉吃了一惊,少爷几乎不出府门,她伺候的这么些年出府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替李霂风更衣时手脚磨蹭神情犹疑,猜不透他怎的突然想着要出府。
李霂风不应她的话,换好了衣裳便要走。苏婉急急拦住他:“那好歹您用了饭再出去不迟,容奴婢先去禀了夫人多遣几个人跟着您。”
“爷出个门还要得谁的应允不成?有长顺,邵武跟着就行了!”李霂风话还未嚷嚷完,人已越过苏婉出了屋子。
苏婉回头望望弱水,当弱水对上她的视线时,她又立刻收回了目光,奔出屋子与那两个小厮吩咐去了。
一直到掌灯,也不见李霂风回府。弱水倒是乐得自在,没了人在跟前碍眼挑事儿,心气颇顺。她瞧苏婉这大半日是坐立难安,眉头就没舒展过。
“少奶奶,长顺回府了,要奴婢问您拿几身少爷换洗的衣裳。”夏儿自屋外挑了帘子进来,言罢扫了候在屋内的苏婉一眼。
苏婉冲到夏儿面前急道:“如何只他回了府?少爷呢?要换洗衣裳做什么?”夏儿轻咳两声偏过脸去没答她的话。她微赧,忙朝弱水侧了侧身子:“少奶奶等着你回话呢,还不快说!”
夏儿方回道:“回少奶奶,长顺说少爷要在外头住几日……”说到此处,她偷瞄弱水。
“那你们便拿几身衣裳给他。”弱水闲闲地说道。离家出走?你想闹哪样闹哪样,姑奶奶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夏儿找了几身衣裳,苏婉跟着她出了屋子。一会子弱水隐约听见苏婉在厉声斥那小厮:“你们这些个混帐东西,少爷都叫你们给教坏了!让邵武护好少爷,若是有个好歹,当心你们的狗腿!”间杂着传来几声小厮渐远的求饶。
一连两日早晚定省,婆婆想必是知道的,没问她,她也不提。直到第三日,婆婆的脸色愈发难看:“听婉儿说,风儿三日前出的府,到今儿也没回来。”
“是。”她巴不得不要回来才好,只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婆婆噼呖啪啦教训了一大堆,大体意思就是她身为妇道人家,夫君宁住窑子不回家,对!她现在才从婆婆嘴里得知她相公住窑子去了,这是有亏妇德的事情。是她这个做妻子的没恪尽职守,才至夫君如此。
“你赶紧去把风儿寻回来,这件事我还瞒着老爷,别把事情闹大了!”将军夫人摆摆手,不再言语。
弱水晃晃悠悠的回了屋,命冬儿去打听李霂风的下落,待她午睡起来便有了消息,也不说寻是不寻,该干嘛干嘛,自然有人替她着急。
第二日她早早用了午饭,独自一人出了府。丫头们要跟着,她没允,在街上雇了顶轿子将她送到一家酒楼前。冬儿说李霂风每日去的窑子不同,只吃饭的地方是同一个。
进出酒楼的人拿各种眼神瞧她,她一一回敬。寻到李府的马车,跟小厮讲明身份,坐了进去。不多时,她听小厮殷勤招呼,便掀开车帘探出脑袋亲亲热热地喊道:“相公,妾身候你多时了。”
李霂风似知她要来并无惊讶,轻笑道:“娘子辛苦了。”而后跳上马车,命小厮驾车朝西边去了。
“相公何时回府?妾身好向娘交待。”弱水开门见山,不和他绕弯子。
“这就说不准了,反正不是今儿。”李霂风与她说完,继而吩咐驾车的小厮一会子送少奶奶回府。
两个人各怀心思,她浅浅一笑不再搭话,挑开帘子兴高采烈的看热闹的大街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有行人回望她一眼,不免吃惊之下匆忙收回视线。
马车左弯右拐,驶进了一条满是各色赌坊女支院的花街。映入弱水眼帘的不再是过客行人,而是烟花脂粉。最后,马车在一家匾书‘天上人间’的楼前停下。靠!原来前年BJ被端的‘天上人间’乃是百年传承的老店啊!
李霂风才踏下马车,一群莺莺燕燕便围了过来:“这位公子好俊啊!”“公子有相好的没有?”
呸!蒙块破布条子,都看不完整一张脸,俊你妹啊!她随后跳下车,近距离观赏这出女票客与女支女的开场好戏。就见几双染着艳红蔻丹的手在李霂风身上摸来摸去,拉拉扯扯,勾勾搭搭。归公近前招呼,把他往里迎。弱水当是了解风土人情,观光游玩地也跟了上去。
“这位客官留步,本店不招待女客!”浓妆艳抹的老鸨手拿帕子伸手把欲进门的弱水拦下,斜着眼又惊又嫌的打量弱水。
被花花朵朵拥簇着的李霂风也适时的回过头来:“娘子,还是早些回府吧。”不待弱水答话,他便左拥右抱笑嘻嘻的入了女支院。
弱水瞧那张银缎半遮的侧脸,唇角荡漾着邪笑,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拳,打歪他的嘴。无非是想让她在婆婆那儿讨不到好,死乞白赖地来求他回府,这招数实在不怎么高明。
“妾身在此等候相公。”她语调温柔,眼含笑意的目送李霂风进了窑子。臭小子跟我玩儿阴的,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李霂风头皮阵阵发麻,此女温柔的背后肯定是害人不浅,就如新婚那晚。不过,今日他先下手为强,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到房中坐定,老鸨拉了个女子便往李霂风的怀中一塞:“公子,兰香是我们这儿的红牌姑娘,能歌善舞……”想他眼睛看不见,是美是丑分辨不出,最是好糊弄的了。
李霂风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冷声道:“出去!”
老鸨的假笑霎时僵在脸上,拿过银票一看,立刻又笑开了花:“哟,公子可真是个贵人,兰香好好伺候着!”屁颠屁颠的带上门出去了。
“这位公子贵姓啊?兰香该如何称呼?”唤作兰香的窑姐儿双臂攀上李霂风的脖子媚声问道。
“把衣服脱了,躺到床榻上!”李霂风将她一把从身推开。
那窑姐儿乖乖把衣服脱了躺到床榻上,撒着娇儿的朝他喊道:“公子,快来!”
“闭嘴!”他不耐的吐出两个字。
兰儿瞪大眼珠子暗暗冷哼一声,不光是个瞎子还是个疯子!
李霂风心里想着,依他娘子的脾性必不会老实在楼外候着,一会儿不定会使出什么花招进这‘天上人间’来,连嘴角浮上一抹笑意都不自知。
兰香躺在榻上半晌都不见他过来,风月场里呆久了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反正有银子赚就成,管他那么多。打起呵欠自顾自的睡去了。
弱水把整条花街逛了一遍,所有人都拿见鬼的眼神瞧她。她视若无睹,进了‘天上人间’斜对面儿的一家赌坊。隔着人群,把各个赌局一瞧,唯有摇骰子赌大小她会。拨开骰局前围着的人,在台前立定,抽出髻上的一支钗,往台上啪的一放:“这个值多少钱?”
那摇骰子的庄家是赌坊的千儿,见她这模样驾势,狐疑地停下手中骰盅,拿起那支钗看了看,扔回弱水面前:“二十两!”
她把钗放在‘大’上,众人全都压的小,唯有她与另一人压大。那千儿把骰子摇了个几十回合,赌红了眼的全都迫不及待的大喊开开开。待那骰盅一开,果然是小。一连几局,弱水都等着别人下了,她再下,压的都是和众人相反的点,大获全胜赢了不少。
弱水撸起袖子继续赌,一个女子家家在赌场里,加之这么豪放的风格,又戴个面遮分不清是人是鬼,好些个赌徒都围了过来瞧热闹。
那千儿得了个眼色,又把骰子摇了起来:“快压快压啊!下定离手!”
这回众人都等着她先下,弱水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把银子全推到‘小’上。见她下了,众人纷纷都跟着她后面压在了小上,只有寥寥二三人压在大上。千儿把骰盅往台子上重重一拍:“开了,开了啊!”
所有人摒住呼吸,待打开一看,全都轰的骂开了:“女马的!怎么是大!”
弱水这一下子便输掉了所有赢来的银子,接连几局她将身上的首饰全部输光,就剩衣裳了。又跟赌坊赊了几百两,直输得赌坊不肯再赊。
“大嫂,还赌?没银子可赌不了!”那千儿见她仍没有离开的意思,拿眼色示意打手看紧她。
“本姑娘的相公乃是建威将军的三公子,辅国公的亲孙子,会没有银子?你遣个人,到对面‘天上人间’去找我相公拿银子便成!”弱水把赌台用力一拍,大声驳斥道。
李霂风久等都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全是来来往往浪荡嬉笑。不禁纳闷儿,难不成她跑回娘家去哭诉搬救兵了?思及此,不由得又笑了。
恰在这时,老鸨来敲门了:“公子?公子?”
“进来!”他思忖着她约摸是受不了气回娘家去了,正觉着没了意思的时候,忽闻这老鸨的声音,瞬间提起了精神。
“公子可是姓李?父亲是那建威将军大人?”老鸨讨好的询问着,那对面儿鸿运赌坊来问她找人,她想了半天只有兰香这儿的公子不知姓名底细,便来问问他。
李霂风有点莫明其妙,略一迟疑:“是。”
“哎哟!是李公子啊,原来真是贵客临门啊!”老鸨真叫捡了个金元宝,笑得脸上的粉直往下抖。
候在房门口的赌坊打手见找着了人,当即闪进房内找他要银子:“李公子,打搅了!令夫人在我们赌坊里赊了八百两银子,这会子差小的来找您拿银子。”
“本公子出来逛窑子怎会带着夫人?”李霂风听来人这么一说,当下明白他娘子的意图,岂会轻易着她的道儿?
那赌坊的打手摸摸脑袋,觉着他说的似乎有理,转身告辞。
待赌坊的人走了,李霂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娘子果然是与一般女子不同,若真赌没了银子,一会儿便该来向他哭求了。
又过了大半晌,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她脾气倔着,新婚夜里宁跪到三更也不求他,今儿若是她真欠了赌债还倔着,一个女子身陷赌坊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别有什么不测。可他若给了银子,她只会变本加厉的赌下去,直到输光他身上所有的银子,把他逼出女支院。
“相公……”弱水一边推门进房,一边拉长尾音的叫着,后面跟着老鸨。
“娘子,你的赌技真是不敢恭维!差个人回尚书府找你爹要啊,区区八百两银子对你们柳家来说不足为道吧。何必要来求为夫的呢?”李霂风适才还不安的心,一听到她的声音倾刻间舒畅起来,终是来求他了。
“俗语有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既嫁入你们李家,那便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怎好为了这么点儿银子就找我爹去?不过,我也不是来求相公你的,妾身已经将赌债还清了!”她用余光瞥了瞥榻上只裹肚兜的窑姐儿发髻齐整,枕衾未动,愈加确定她料的没错。今儿不把这厮揪回府去,她枉活两世。
李霂风甚是费解,她是真欠了赌债?如何这么快就还清了?莫非又赌赢回来了?思索间,弱水坐到桌前嗑着瓜子儿继续说道:“妾身此来是跟相公你支会一声儿,妈妈卖我爹一个人情面子,将我买下替我还了那赌债。往后我便是这‘天上人间’的姑娘,请相公回府后代为转告公公婆婆,媳妇儿不能给他们尽孝了。他日若是我爹知道了我的处境,望他能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救我出这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