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水悠扬

6、霸王心中柔情现 情义之中得允诺

　　二月的天，依旧天寒地冻。
　　青娆的腹部渐渐圆润了起来，也懒得往外跑，想起前两日赵匡胤命人送来一副精致的画卷，命人拿了过来。她坐在梳妆铜镜的面前，缓缓打开。
　　那上面画的是她，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女子，她却看得有些生疏。那气韵本该风华无双，可镜子里的人却淡如木兰，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她若有似无的笑了，拾起桌上的青雀头黛，被身后的双手捉住。
　　“我来---”
　　青娆松了手，缓缓靠在他的肩头，任由他为自己描眉。
　　“这画儿是我亲手所画，喜欢吗。”他仔细的画着眉，随口问道。
　　当日在蜀国宫中搜出了一副名为“倾城之狐”的画轴，画中女子是青娆，提名是孟昶。他气不过，便画了一幅更好的送给她，只为博得她的欢心。
　　“那女子长得一副狐媚子的模样，你就不怕...红颜祸水吗......”青娆笑睨着他，那瞳孔深处有看不见的痛楚。
　　赵匡胤忽然扳过她的身子，认真说道：“是不是还在介意那日光义所说之话。”
　　她摇摇头，是介意吗，还是......
　　“他本意不坏，只是怕我因为你误了朝纲。如今我勤政爱民，尽力做到最好，他们不会再来烦扰你。”他见她低头不语，脸上神情难测，继续说道：“放心，就算我赵匡胤也亡了国，也断不会把责任推到女人的头上。”
　　“青娆，我......”他正要继续表明心迹，却见她朝他俏皮一笑。
　　“吓唬你的，你还当真了......”她将眉黛递给他：“喏，继续画。”
　　青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柔美的笑容，望着赵匡胤的眼睛也全是浓浓的幸福。
　　几日之后，赵光义来给自己赔罪。
　　她挺着肚子靠在暖和的摇椅上，眯着眼晒太阳，半日不说一句话，对面那狂傲的男子不禁有些尴尬。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嫂这是什么意思。光义在这里坐了半天，也不见大嫂开口说一句话，更没有下人奉上半杯热水。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好歹也是......”话还未说完，见对面那女子懒洋洋的睁开美眸，优雅的打了个呵欠。
　　“从来不知冬天里的太阳还能这么暖和。前几日那场大雪可把人冻得不轻呢。”她直起身子，拢了拢手里的小暖炉，淡笑着说道。看到赵光义脸上那抽搐的肌肉，又忍不住笑道：“呀，真对不住王爷了呢。我只顾着自己舒服，把王爷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弄忘了。”
　　赵光义见青娆掩唇轻笑的模样，心中气恼：“哼，大嫂不必激怒我，既然今日是来给大嫂赔罪，自当奉命到底。”
　　“奉命...看来王爷不是诚心的，那就不必了。我这小小的地方可容不下王爷此等尊贵的客人。”青娆横了他一眼：“王爷还是请回吧。”
　　“你！你别得寸进尺！！”赵光义拍案而起，横眉竖目，指着青娆咬牙切齿：“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真不知大哥怎么会把你当成个宝。”
　　“既然王爷对我不满意，就请赶快离开吧。”青娆起身抱着暖炉离去，却被赵光义狠狠拽住手臂，力道之大让她惊呼一声：“从来还没有人敢对我下逐客令。”
　　青娆突然目光犀利向他扫去：“王爷最好自重。我现在可是身怀六甲，若稍有不慎，恐怕你的大哥也不会放过你吧。”她转而又轻柔一笑：“你不是说红颜祸水么，那就看看我这个枕边人如何红颜祸水吧，咯咯咯咯......”她挣开他的力道，翩然离去。
　　站在原地的赵光义愣愣的看着这个女人，惊觉到自己低估了她：“哼，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全都打入地狱，得到我该得的！”声音虽低，可远处的青娆却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你们？......难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嫌隙已经到了如此深的地步。该得的...呵，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本该得的呢，只有得意人与失意人而已。

　　屋里到处都升腾着氤氲的热气，青娆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紫色绸衣，神情失落的坐在床边。
　　走进屋子的赵匡胤看到她的穿着，忙拉下自己的厚袍将她紧紧裹住，略有责备之意：“怎么穿得如此之少，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不可以随性。”青娆抬眼，温暖的笑道：“恩，我知道。”
　　她拉着他坐到她身边：“屋子里有暖炉呢，不碍事的。”
　　“那为何不用膳，你不饿孩子还饿呢。”赵匡胤轻柔的抚了抚她的肚子。
　　听闻此话，青娆落寞起来：“我吃不下......”说完，眼眶红了。赵匡胤心中一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命人喊太医过来瞧瞧。”
　　他刚要起身，便被青娆拉住。她冲他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不舒服......”
　　“只是下午光义来找过我......”
　　“是我让他来向你赔罪，怎么，是他欺负你了？”赵匡胤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神情，呵护备至。青娆看着他的神情，心中突然得意起来，面上却甚是委屈：“他...他没有欺负我，是我的错。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他才会那么讨厌我。”
　　她说着说着，扑向他怀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改。”青娆紧紧的抱着他，像是怕他不小心溜走。
　　“青娆，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赵匡胤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心疼不已。他的珍宝，谁也不能动！
　　青娆转过身去，拭了拭泪水：“我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觉得我是个背后嚼舌根子的小人。我也不想做那种女人，让你讨厌。”
　　他从背后紧紧拥住她：“好，我不逼你！光义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最了解。青娆你放心，我定会让他像敬重我一般敬重你！”
　　“是吗...你真的觉得他敬重你吗......”青娆欲言又止，她觉得赵光义是个危险的人。最可怕的是，他有野心。
　　“恩，我与光义自小相依为命。乱世的时候，也只有他这一个亲人在我身边。他对我虽经常直言不讳，少了点礼数，却也是敬我如父的。”
　　“如果有一天，要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我吗。”青娆回头，期待的望进他的眼睛，不容许他的逃避。
　　他们静静的看着彼此，紧绷着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游荡，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会执着于这个问题，即便她已经知道答案。
　　他看着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渐渐的黯淡下去，心中忽然一窒，脱口而道：“我选你。”他将她紧紧的勒在怀里，生怕她的离去。这个女人在他身体里已经种下了毒，再也不能浅尝辄止。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唯有她是他不愿失去的。他是一代帝王，是天下百姓的王，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显现出软弱与疲惫。
　　青娆回抱住他，吻上了他的下巴：“谢谢，我和孩子...谢谢你。”她生涩的点上他的唇，看到他眼睛里的诧异和深埋眼底的□□。他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她：“不必用这种方式谢我。”
　　赵匡胤一直对她有愧疚，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骗她他们是夫妻，这一切都让他心中有愧。他只是想，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弥补。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对他心甘情愿。
　　金戈铁马，群雄逐鹿这些都难不倒他，唯有世间情爱，是他不确定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个梦，红衣的女人在他的身边翩翩起舞，她对他笑，让他沉沦。待他再也不能自拔，便拔出藏于袖中的刀，刺入他的心脏。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女子明媚的脸庞，那眼睛突然变得熟悉。
　　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他蓦地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张与青娆一模一样的脸。
　　不！！！
　　他从梦中惊醒，汗迹涔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回头看了看熟睡的青娆，三千青丝倾泻在枕边，乌黑动人，微翘的睫毛，灵秀的鼻，红润的唇，还有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让他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安心躺下，身侧的青娆翻了下身，双手覆上腹部。
　　子芯，子芯......娘一定会保护你，不管用什么方式！

　　翌日清晨，她替他披上朝服，从他腰间摸出一个红绸，那似曾相识的颜色让她手中一滞。
　　赵匡胤忙抢过来。看到她不明所以的神色，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我随手捡的。”
　　青娆笑着问道：“既然是捡的，何必这么慌张。”她拿过来，认真的欣赏了一番：“真好看...不如送给我吧......”
　　许久，他才低声说了句：“好。”临走时，他仔细的观察了她的神色，一切如常，仍旧是温柔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