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水悠扬

3、春心滴破红颜泪 哪有颜色比花蕊

　　初夏的骄阳不比大暑天那般毒辣，偶尔吹过的小风也让人顿感舒心。可青娆却一日比一日烦闷，自从那日传了口谕下来，他真的没有来见她。虽然知道是为自己好，心里却总有个疙瘩。孟昶不来，青娆也毫无梳妆的兴致，总是一袭水红色纱衣慵懒的披着，长发随意盘了个髻。女为悦己者容，说得果然不错。可青娆这样的装扮在宫女太监们看来，却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灵秀出尘，别有一番风姿。
　　青娆正眯着她那美丽的星眸打盹儿，忽然感到远处有人走来。她心中大喜，一定是孟昶来看她，正要起身，却被一股大的力道抓住了手腕。
　　“你是谁。”青娆见来者不善，皱着眉头问道。那女子相貌虽娇俏可人，可来势汹汹的势头，怕是男人也要让三分。
　　“哼，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这后宫中最得宠的馨昭仪，我哥哥是皇上新封的李太傅。”馨昭仪扬了扬她那优雅的脖子，看在青娆眼里，活像一只故作姿态的宠物。青娆不禁一笑，这楚楚动人，娇柔温婉的笑让馨昭仪愣了愣神，下一秒却又怒火中烧。
　　可恶！这个狐媚子竟然敢笑话她！
　　馨昭仪想也不想，扬起手便挥下去，手落在半空，被青娆抓住。
　　“馨昭仪是么，你可得好好想想这一巴掌挥下去的后果。皇上可不喜欢粗鲁的女人，这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怕是有损昭仪的名声吧。”青娆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邪魅的一笑，她的脸，还从没有被人打过呢。她虽不是勾心斗角心狠手辣的女子，但也绝不是只受欺负不会还手的小白兔。
　　她放下抓住馨昭仪的手，揉了揉刚才被这个女人捏疼了的手腕。馨昭仪虽忿忿不平，但也被青娆的话震慑住了，她咬咬牙一跺脚道：“你给本宫等着。”

　　入了夜，殿内轻雾氤氲，静谧安逸。青娆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龙凤雕花的床顶发呆了好一会儿，决定去见孟昶。素衣长袍，青丝翻飞，她如一只暗夜的精灵，一路飞奔至孟昶的寝宫门口。
　　殿内传来女子嘤嘤的啜泣声，那娇腻的声音很是熟悉。青娆凑近门缝好奇的望进去，只见白天那骄纵蛮横的馨昭仪此时正趴在孟昶的怀里哭泣。突然心里变得酸酸的。
　　“皇上，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啊。那女人真是一副蛇蝎心肠，臣妾不过就问了她几句，她就拿出皇上来威胁臣妾。”馨贵人嘟着嘴，不满道。
　　孟昶冷冷的看着这个女人，心中大为不悦，他猛的推开她：“青娆的是非，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朕希望你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区区昭仪，朕可以立你，当然也可以废你！”馨昭仪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日对她温柔软语的皇帝，不敢相信。
　　门外的青娆心中暖暖的，不由得甜笑开来。突然门被推开，馨昭仪泪痕满面的跑了出去，青娆一个没站稳，被顺势推倒在地，手划在地上，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青娆，怎么了......“孟昶听见动静，赶忙跑出来，却发现他的小狐狸正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一身素衣，纤弱地让他心疼。他抱她进屋，找来药箱亲自给她上药。
　　“我都听见了...”青娆抱着膝盖，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给她上药的孟昶：“谢谢你帮着我说话。”
　　孟昶闻言诧异的抬头：“傻瓜，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青娆笑望着他，点点头。孟昶被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他遮住她的眼睛：“你的眼睛，总是让我着魔。我喜欢你这样看着我，却又......”话还未说完，青娆便扑进他的怀里：“我想你了。这几日没有你在身边，我总是睡不好。”
　　他听着她在他耳边施着魔咒，温软呢喃，直教他沉沦下去。

　　“皇上，自高祖以来，从未有过妃嫔在昭阳殿留宿，这......”内侍低着头，嗫嚅道。
　　孟昶一手拥着青娆，一手操起桌边的卷轴朝他砸过去，把内侍吓得跪地求饶：“混账东西，朕爱怎样便怎样，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再多一句嘴，朕叫你变哑巴！”孟昶恶狠狠的瞪着他，该死的奴才。回过头却发现青娆一脸惊愕好笑的看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结巴道：“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她宛然一笑：“不是，是我发现---原来你的脾气这么坏。”是呢，他孟昶从小便是个小恶魔，在这蜀宫里，几乎每个看着他长大的奴才都被他的弹弓照顾过，十岁的时候，为教训一个冒犯他的小宫女，他差人捉了几十只毛毛虫在她的床上，吓得那宫女足足病了一个月。
　　可唯独在她的面前，他会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原来他把一生的温柔都给了她。
　　“过几日就是选妃大典了，你喜欢什么封号，我叫人去拟。”他为她披上外衣，二人并肩坐在大殿门口。
　　青娆歪着脑袋，一手托腮：“恩...我不想做昭仪......”
　　“青娆，这后宫之位任你挑选，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他绕弄着她的乌发青丝。
　　“那，皇后之位，可以吗。”
　　......
　　他们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我说笑的，你不必放在心上。”青娆的心里涩涩的，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她虽不谙帝王之术，却也明白做皇后的女子定要有显赫的家世，这样才能帮助他打理这大好河山。
　　孟昶握住她的柔荑，一字字说道：“青娆，我虽不能让你做母仪天下的女子，但也绝不委屈你。放心，选妃大典，我孟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吻了吻她光洁如雪的额头，揽她入怀。

　　几日后的选妃大典，青娆穿着精致尊贵的百凤金凰花蕊玉衣，璎珞环佩，云鬓乌染，站在了大殿的中央。她精致柔美的脸庞仿佛被月光浸过了一般，说不出清澈灵动，那双微翘着的桃花眼比平日里又多了几分妖艳的光华，薄唇轻启，步履轻盈。众大臣皆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狐一般美的女子一步步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并肩而立。
　　孟昶执起她青瓷般柔滑的玉手，定定的望向她：“我说过，会给你一个答案。”
　　青娆狡黠的冲他眨眨眼：“我可真怕你激怒下面那帮老臣。”孟昶听闻此言忽然想笑，这样肃穆沉默的时候，她居然担心这个。她回握了他的手，婉约一笑。
　　她不再忐忑了，几日的时间已经让她想得通透明白。不论孟昶做什么决定，她都一定会留在他身边，伴他一世，不离不弃。
　　谁让她，动了心呢。
　　“今日这选妃大典本是后宫之事，按规矩外臣是不可干涉的。不过朕今日召你们前来也自有朕的想法。大蜀自高祖以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高祖勤于政事，朕常比之，也自愧不如。而今国强富庶，朕更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亲贤臣远小人。”一番话说得众大臣直点头，感慨于皇上英明。
　　“所以...”孟昶挑眉一笑，继续大义凛然的说道：“从今日起，朕决定废除六宫。后宫仅此一位，花蕊夫人！”他托起她的素手，望着她笑开来。
　　他的笑，对她真诚明朗，对朝臣，却如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废除六宫......
　　花蕊夫人...仅此一位...仅此一位啊......
　　青娆忽然鼻子酸酸的，他果然给了她最满意的答案，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为他独宠的花蕊夫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任那春花误了秋月，也偷不走他们的锦瑟年华呵。
　　那一天，她做了他的妃，后宫里唯一的妃。美人如玉，风华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