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多比

5、R67和玻璃后的男子

　　在千一的一再要求加再三恳求下，木西询问了宇航局长繁觅，终于答应带千一去天文站。天文站离招待处不远，木西提议步行去，可千一一刻也等不了了，木西只好开车。
　　木西带千一熟悉环境的时候，好几次都经过天文站。千一很喜欢天文站的造型，直指苍天的尖塔状，似是随时要脱离地面飞入太空。木西说这个形状过于浪漫了些，千一不置可否，只淡淡说了句：“还有比接近宇宙更浪漫的事么？”
　　天文站的外形确实让千一身心舒畅，可是当走进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千一的一切好心情都消失不见。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地球，回到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天文站。而木西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不快，甚至是有些兴奋地对她夸耀：“怎么样？有没有回家的感觉？这里面可是完全按照地球的天文站打造的，这格局、这房间、就连一进门的这些天文学功臣的顺序都没有差别！”千一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笑。
　　千一以为自己会在这颗年轻的星球上实现自我价值，可是当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心情却越来越低落。木西当年来的时候带来了足够的知识。一台电脑、一张载有技术信息的光盘，就能搞定所有的事情。如果这还不够，还有全息模拟教师，只要一间拉着幕布的房间，一台投影仪，你就可以听到绘声绘色的讲解。
　　千一晚饭没有吃多少东西，借口说第一天去天文站太累了，所以早早就回了招待所。她看着父母的照片，心烦意乱。她以为自己是来帮忙的，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为什么还让她来？木西只简单地告诉她，是为了解决各种实际的问题，毕竟只有知识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人来教他们怎么应用。之所以叫她来，是因为木西一己之力应付不过来了。
　　“那其他领域的人呢？我能再见见他们么？”千一想到了刚来时见到的那些“老乡们”，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他们不在这里。”木西淡淡地说，“这个城市重点发展的是天文学和物质分析，其他的学科在别的沙漠城市里。我们过去的话很是劳民伤财，不方便。”没等千一再说什么，木西紧接着调侃她道：“你不会是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对这里失望了吧？”
　　千一面子上过不去，绷着脸说：“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来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工作？而且，算时间的话，其他领域的第二批使者也该来了吧。”
　　“他们昨天已经到了。已经到各自的城镇去了。”木西解释道。千一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一时失神，木西忽然凑近，直直盯着她，似是有些好奇地问：“你……刚才……是走神了么？”
　　千一不自觉往后退了一下：“真好笑！你没走过神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你就没有个工作计划么？”
　　木西挥挥手：“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你是个工作狂么？还嫌在地球上的工作压力不够大么？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放松一下。这里需要我们做的事很多，不急于一时。”他见千一要反驳，立马接着道：“你放心，这里的问题对你我来说都很简单，不用有压力，临场发挥都绰绰有余。”千一还想说什么，木西却屡屡岔开话题。她逐渐厌烦了木西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找借口回了招待处。
　　她把父母的照片放回原处，看着屋顶。想到木西，不禁不屑地哼了一声，刚对他有点好印象，又全被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给毁了。
　　被惊醒的时候，千一好半天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现在是那位侍者给她送睡前的饮品来了。千一睡眼朦胧，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他也报以一笑，梨涡清浅。千一看着他，一时有些愣神。发觉自己的失态后，她慌忙接过饮料，一饮而尽。在递还杯子的时候，千一忽然瞥到床边伸展台上的语言转换器。她心思一动，拿过来带上，然后试着和侍者对话：“你好！嗯……嗯……我叫林千一，嗯……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她心里暗自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自我介绍竟然还结结巴巴的。她不好意思地抬头，撞上侍者的视线，却只有笑意。他嘴角微牵，转身离开，仿若没有听到千一的话，胸前的铭牌反射着光，千一再一次注意到R67这个编号。千一不死心：“哎！请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R67离开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留，好像真的没有听到千一的话。千一皱着眉头看着他轻轻关上门，她有些懊恼地摘下语言转换器，难道不是语言不通的原因？难道是……她猛地抬头，难道他本就听不到声音？想到这种可能，再念及R67唇边的那弯浅笑、那个梨涡，千一心里一阵难受。

　　木西坐在椅子上，隔着单向玻璃往另一间房里看。房里的人长发纠结在一处，但是看身形，还能轻易分辨出是个男子。他低垂着头，眼神涣散，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与木西手里的不同，他手里的烟真的在燃烧，而腾起的烟雾被他的小指搅动着，变换着形状飘开去，萦绕在他周围。
　　木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他把燃尽的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手指伸在里面，摩挲着、捻动着。这一个动作，他持续了很久，仿若这是人世间最有意义的事情。木西没有再看下去，因为这个动作没有模仿的必要，他自己的烟，从来都没有烟灰。
　　里面的男人在走神，今天那个女人也走神了。对木西来说，在模仿的时候，会遇到很多疑惑，大部分会随着时间解开，可这“走神”，对现在的他来说，过于难了。仅次于他有认知以来最大的困惑：为什么玻璃后的那个男人和自己的长相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迷雾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