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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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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碧桃神神秘秘地问要不要将去过天牢的消息封锁,初音只甩了“不用”两个字,就着手于别的事了,可把碧桃急着跳了脚,可是主子发了话,又不敢不听,只能一个人生着闷气。
承泰下了朝来宣安殿请安时,老远就瞧见了碧桃贴在门边抠木头,连他走近都没听到,奇怪地问了句出了什么事儿,没想到惊得她几个哆嗦。
承泰下意识地以为皇娘出了什么,大踏步地就想直奔殿中。
碧桃慌乱间也忘记了礼数,一把拽了他的袍袖,“王爷……”
承泰回头瞪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碧桃忙放开,嘴上喃喃:“容奴婢通禀一声儿吧……”
见她恢复了干练的模样,心里虽还是急,可也知道礼儿不能废,微一颔首,表示了同意。
少时碧桃重又出来,引着承泰得内殿走,犹豫了半天想将自己的担心说给王爷听,可最后还是一咬牙没吐露半个字儿,不是她信不过王爷,而是她摸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万一妄动了再坏了主子的盘算,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才一转进殿中,承泰就皱了眉头,心说这不正常的可远不止是女官,瞧皇娘这都快将自己给埋在书堆里了,跟平时淡然婉柔的模样毫不搭边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宣安殿集体都不对劲了……
听到脚步声,初音朝他招手,“正好,快来,帮我找位人物的列传……”
承泰的浓眉都几乎纵到了一处,走了两步,弯腰捡起脚下的古籍,拿在手里随便翻着,“皇娘到底要找什么?”
初音蹲在地上,宽大的袖口因为太过碍事,已经被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凝白的手臂,被承泰眸中的指正看得有些发毛,用手背蹭着鬓角的汗潮,说:“以前曾经看到过,有位太后,在皇位之争中,没有偏坦亲子,反而将皇位传给了孙儿,从而化解立储危机,平定皇庭公正无私……”
承泰转着眼珠想了片刻,用手指勾过来一本厚重的册子,边找可能的那页,边说:“您说的可是戚氏王朝的姚太后吗?历四帝,三临朝的明德皇后?”
初音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他,承泰半弯着身子,两人也不过有两尺的距离,热热的气息出了他的鼻翼,扑打在脸上,滚烫灼得初音一个激灵,忙往后躲,可却忘记了此时是跪坐着,身子一歪,就摊在了地上。
事情就发生在一呼一吸间,快得让承泰来不及反应,等意识到想出手去扶时,只赶上一片衣料掠过指尖,然后就是愣愣地看着空空的掌间。
初音潮红了脸,一时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晚辈,只是低着头盯着裙角,生怕视线内会闪过承泰带着嘲意的表情。
好在碧桃端着果茶进殿来,这才算是解了围。
碧桃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从昨天自天牢回来,主子就开始翻阅古书,今天一早更是急躁地要人将书全摊在了大殿正中,看那样子分明是有什么十分要紧事儿,本以为识文断字儿的王爷来了能帮得上主子的忙,却是怎么都没想到,一转过垭口,见到的竟是两个都在局促不安的人。
看主子那衣衫凌乱发髻蓬松的模样,碧桃先把不解抛到了脑后,将王爷给引到了八仙桌边,这才挽扶起主子到了软屏后。
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经碧桃的巧手,初音已经恢复了以往温婉的得体。
承泰坐在方凳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蝶游百花的桌面,皇娘那含惊带乱的眸子,那满面酡红的羞赧,怎么都挥之不去,心口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荡,飘乎乎的,让他想集中精神都做不到。
努力压下澎湃的心潮,不禁埋怨起内侍总管来。昨天庆吉派了两个太监到府里,说是要给他讲解合卺之礼,却没想到提到最多的是鱼水之欢,本来承泰想草草将人打发回宫的,可那两个老太监都快哭了,说是祖宗礼法不可废,请王爷务必聆听……于是没有办法,被那两个太监硬是给灌输了半夜的洞房花烛,闹得他今天一早就开始浮想联翩。
他也是醋了心,明明府里已经纳了两个侍妾,竟然听两个不能人道的太监絮絮叨叨地讲男欢女爱……这要是说出去,岂不要笑掉人的大牙?
忿忿地将拳头捏着咯嘣嘣响,有气有恼,有羞有愧,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承泰几乎无地自容。
初音整理好了自己,一转过软屏,就看到了这样满是纠结的承泰,不由一愣,心说要难为情的不应该是自己吗?怎么她这个“儿子”倒先不好意思上了呢?
想归想,初音还是无言地走向座塌,垂着眸,生怕对上他的。
随在身侧的碧桃见了这个场面,崩紧了唇线,略一思量就开口打了圆场,“看王爷来得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听了这话,承泰总算是想起来了此行的目的,忙端正了神态,“皇娘,听说您去见过了张景臣?”
初音脸颊一僵,心说皇宫之内果然没有密秘……不过也没想瞒,于是点头,“是……本来让人送去疗伤的药品,不想他一身硬骨,拒绝了,没办法,我才走了这一趟。”
“皇娘可有什么主意,能救张景臣于危难……”承泰有些急切地问。他已经诏左右丞相,及中书令周兼商讨解救之法,可张景臣将皇上与历朝昏君放到一处比,这等做法,是无论无何也开脱不了的触犯天颜,任他们想破了头,也没个头绪,所以才想听听皇娘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哪怕只是留他一命,来日方长也好。
说实话,连朝之重载都束手无策了,凭她一个深宫妇人能有什么锦囊妙计……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总是让她抓不着,模糊地记得好像以前读过的书上有类似的局面,一时也想不起是从哪看到过了,于是就病急乱投医般,像魔怔似的拼命翻古书。
不过,初音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左右手里还握着玺绶呢,实在不行了那方印也是可以救人的吧。
非救张景臣不可,一方面是看中了他的才学,还有另一层,是不能让蒋家的如意算盘得逞,若让他们以此次事件将李家扳倒,怕是再没有谁能桎梏得了,到时以蒋家父子的品行,横行朝中怕是难免的了,再有……已经制服的蒋氏,怕是也不会再安于禅堂了。
所以,张景臣死不得!
可是……承泰那如同将全部杀冀所托的模样,让初音将到嘴边的“没办法”硬是给咽了回去,做为储君甚至是帝王,坚不可催的意志才是成就大业的根本,所以不能让承泰感到绝望。
“张景臣答应我会好好活下去……现在只要防着大理寺屈打成招就好……”初音说得很轻,因为心虚。
听了这话,承泰一振,一直都想着要如何能为张景臣开罪,却是忽视他会不会自己就招认了,这样一想,承泰还真觉得自己来对了。
“儿臣让三司会审可好?事关皇父的威严,既显慎重,又可以防着有人动了心眼儿……”打通了思路,承泰如是说。
初音点头表示同意,这会她想到了别处,“太保现在在做什么?”真刀真枪都笔划到了面前,那位一向风度翩翩的儒臣到底准备怎样抵抗?这几天来听说的全是蒋家如何布局,却没得到半点李家的动向,这让初音不免地好奇。
可承泰的回答,却让她几乎傻坏,“太保昨天已经出发去视察皇陵……”
初音都有心抓来那老头来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了……他们这群人都快为帮他寝食难安了,而他做为主角,却乐颠乐颠地跑去游山玩水,顺带着考察……
这冤枉让初音再没了掺和的兴趣,又闲谈了几句,就让承泰回去。
承泰起身,刚想行礼,正瞧见一本古册自膝上滑到地上,这是失神那会儿放到腿上的,后来又专心谈话,就一直没注意到,现在看着重重摔到地上的《戚氏春秋》,承泰有些怔怔。
皇娘那般焦急地在找这本书,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动静,也引得初音看过去,她也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闪了闪,冲碧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捡。
碧桃下阶,直到站在承泰的身前,见他还在捧着书出神,于是轻轻叫了声,“王爷……”
承泰一个激灵,看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向皇娘,半晌之后才总算是回过了神,“皇娘,戚朝……宗室大族争权夺利,皇权更迭频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盗贼四起,政治混乱,世风不古……您若是打发时间,还是不看为妙。”
初音浅笑地点头应着,“没想真读他们的国史,前些日子翰林院送来了为天孝诚皇后重新整理的列传,以前又听说过那位在戚氏王朝中最为著名的后宫女眷,就想看一看。”
承泰没再说什么,行礼就回了听政堂。
初音接过碧桃呈过来的《戚氏春秋》,摩挲那略微卷角的绯页,此时她还不知道,这本书将会带给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