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LESS》紫萸

1、01

　　第一章

　　小时候的记忆里，最多的是妈妈的眼泪。妈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哭泣的样子，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情让妈妈如此难过呢？我不知道……

　　从小妈妈就把我打扮得像个女孩子。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女孩子才会经常穿着裙子的，等我发现的时候，穿女装几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因为一旦我说‘不想穿裙子’，‘那是女孩子才穿的’这样的话，妈妈就会歇斯底里地打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痛哭地，还口中念叨着我根本听不太明白的话。

　　上幼稚园的时候，发现小朋友们都有爸爸和妈妈，我才第一次觉得自己与别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的家里只有我和妈妈，那么我的爸爸呢？很想问问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不是三个人在一起的？可是每当看到妈妈那悲伤的表情，原来他比我还羡慕别的小朋友一家团聚在一起的样子吗？！我问不出口了，我的小手拉紧妈妈的手，心中暗下决定我要保护妈妈，即使没有爸爸，我们也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为了妈妈，我宁愿穿着那些自己很厌恶的女装像个女孩子一样的生活；为了妈妈，我可以装作哑巴不闻不问我的爸爸究竟在哪里；为了妈妈，我想努力当个好孩子……这样，她会不会就不哭了呢？我总是这样奢望着。

　　上小学前，有个叔叔经常会来我家看我和妈妈。妈妈只有在那个时候表现得最开心，话也比平时多了，笑容也比平时多。果然妈妈的笑容很漂亮呢！真希望妈妈永远都能这样就好了……

　　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是那个叔叔最后一次来我家。那天他带着一个男孩子，很帅气的男孩子，好像还很爱害羞的样子，因为他看到我之后，脸红了。叔叔和妈妈一直在说话，我和男孩子在院子里玩，说起来他已经是个国中生了，真厉害呢！再过年，我也升上国中了，到时候我可以不用再穿女装了，真的很开心啊！这是很早以前和妈妈之间的约定，虽然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从来不明白。

　　我们约定了以后也要经常在一起玩，那个男孩子好像很喜欢我，他红着脸对我说，长大后希望能娶我当妻子。我很想说，我不是女孩子啊，不过要是这样他也愿意娶我的话，那好吧，我愿意。只是还没有等我说出口，叔叔就从屋子里走出来，摸摸我的头，拉着那个男孩子的手走了，从此，那个叔叔再也没有来过我家了。

　　自那天起，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时常很晚才回家，还打扮得很妖艳，唯一不变的，是他时常在深夜里偷偷地哭泣。一个月后，我们搬家了，要远离这个地方吗？也好……只是，那个男孩子，我还没对他道别呢，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终于，我也是国中一年级的学生了，按照约定，我可以不再穿女装，不再强装着像个女孩子的样子讨妈妈开心了。但是我却发现我根本不爱与人交往，我讨厌身边的女孩子，因为他们总是唧唧喳喳，而且动不动就哭，让人心里厌烦。我也讨厌身边的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很幼稚，以强欺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比别人要成熟多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也是一阵感慨。

　　我沉默寡言，但却意外地很受同学们的欢迎。时常地，我会发现鞋柜里和座位上放着类似情书之类的东西，时间久了，变得连厌烦都不会了。最无奈地是，情书也不全是女孩子们写的，还有男孩子……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小时候那个男孩子，他说过长大后要娶我为妻，但是，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望着窗外樱花飘舞的风景，意识也渐渐地飘远了，男孩子的脸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高中的时候，身边发生了很多事，让我的人生也彻底地改变了。那是突然从电视上看到的一则消息，赤西集团的总裁病逝的消息，那个人的照片勾起了我童年时的记忆。那是当年经常来我家的叔叔，只是苍老了很多，记忆中的片段顿时像泉涌一样浮现在脑海里，点连成了线再形成一面面的事实摆在眼前，看到妈妈那悲伤的模样，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没什么妈妈总是独自哭泣？我明白了很多的‘为什么’。

　　过了很久，妈妈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对不起’，我摇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妈妈说，赤西家如果知道爸爸在外面还有儿子的话说不定会杀了我们，所以一直把我当女孩子养，连爸爸也不知道我是个男孩子，在我听来有多么地可悲啊？！妈妈似乎是麻木了，即使我的表情很痛苦，他还是不停歇地跟我说了这些残酷的事实。很奇怪人为什么会变化的这么快呢？因为爸爸的死刺激了妈妈吗？不明白。总之我们就像是个社会之外的存在一样，可有可无。我自然跟着妈妈的姓，姓山下。

　　不知道为什么和妈妈的对话中，我突然很想问问那时候的男孩子是谁呢？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呢，也没来得及向他道别……我们是否这一生也不会相见了呢？

　　妈妈几乎说了一夜的话，一边哭一边对我说着所有的事情，我听着，只是听着，一句话也没说。妈妈最后哭着求我原谅他，我只是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想对她说别哭了，我在你的身边啊！虽然你从来都不曾正眼看我一眼，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很想说这些话，却始终没有开口。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错过了和妈妈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

　　我像往常一样地去学校，像往常一样的收到了情书，像往常一样地看也没有看，像往常一样的下课回家，只是那天我没像往常一样地看到妈妈憔悴的样子，听到妈妈抽泣的声音……

　　如今，我只记得妈妈躺在血泊中，睡得安详，也许这就是她所想要的，她的归宿？和先走一步的爸爸在另一个世界里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直到永远。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妈妈她，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不知道……而且，我再也得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