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神》顾青衣

9、大牌云集

　　直到元旭日再一次耸了耸他肩膀，李嘉言这才惊醒，然后感受到面上漉漉的湿意。

　　随意抹一把脸，李嘉言想，以为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终究也是错觉吧，毕竟自己在的地方这样黑暗，实在没办法抓住那个人的眼。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站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满足，也有了想要走到明处，站在聚光灯下，能够以相应的身份让那个人看见，与那个人认识、握手、交谈的欲望。

　　十八岁那年花费了大半个假期，用从没有过的热情全心全意写那首歌，那时候真的想要让他听到。家里却是不许的，训斥他小小年纪想什么娱乐圈，勒令他去国外读书。正是叛逆的时候，他自然不肯听，就与父亲那样僵硬的闹着。最后还是母亲想出折衷的办法，他那时候那么小，家里实在不放心他去闯什么娱乐圈，只要他好好念完几年大学，到时候如果想法还是不变，家里也就不再反对他。

　　那个时候他没说什么，拎了行李与护照直接往机场去。四年后他一天也没有落下的站上了那个舞台，并且那么幸运的，头一次公开唱那首歌，居然真的让最想听的那个人听到。

　　现在那个人，坐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唱着这首他用整十年对他的喜欢崇拜的心情写的歌。

　　深心之中并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一天，事实上想了没有一万总也有一千次吧。只是真的这么样措手不及面对的时候，他还是轻易的、被自己的心情给打败了。

　　又想到难得不动声色一次的家中母后大人，李嘉言露出比真心更加真心的笑容。

　　演唱会八点开始，十一点准时结束。掌声、鲜花、不舍中，众人在这年的最后一晚慢慢散去。李嘉言始终坐在座位上没动，等到人走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他抬头就见现在还和他同样老神在在坐着的，大多是演唱会开始之前他一眼扫过的众多大牌们。

　　圈内人留到最后聊的自然是圈内的话题，李嘉言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他只是实在懒得动。

　　也不知隔了多久，旁边的元旭日打个哈欠懒洋洋道：“从出生到现在大概就完完整整听过这一次演唱会，这一场过后再听其他的，大概也入不了耳了。”

　　李嘉言笑开。

　　元旭日道：“还不走？还是想去后台要签名？”

　　“不知道。”前三个小时用心过度，李嘉言现下也是懒懒的，“想留在这里到新的一年开端？话说一会儿不知会不会被清场的扫地出门。”

　　他说着这话，却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元旭日耸耸他肩膀：“要不要去后台见偶像？总boss还在这里，特权有效期。”

　　李嘉言睨他一眼：“不去招呼你大哥？”

　　元旭日不甘示弱：“不去拍拍你家boss的马屁？”

　　李嘉言哼哼：“拍太子爷其实也一样。”

　　元旭日斜：“我什么时候被拍过，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嘉言淡淡道：“很明显我是随口说说而已。”

　　元旭日：“……”

　　有人走过来。

　　李嘉言起身：“其实你可以假装没看到我。”

　　薛浩然笑开：“还在回味？去后台吧，一起迎个新年。”

　　李嘉言挑眉：“一年的最后一天，你们这群大神倒闲得很。”

　　“坚定不移跟在boss身后，咱也不用担心失业啊。”薛浩然眨眨眼，“难得的机会，赶紧去boss跟前混个眼熟，顺便表明你对他的混蛋弟弟实有再造之恩。”

　　“老子根正苗红四肢健全思想端正，去你的再造之恩。”元旭日笑骂。

　　*
　　一圈招呼过后，还留在原地的只剩元boss、时开、洛文简、Vincent、薛浩然、李嘉言还有元旭日。

　　Vincent对着元旭日挑了挑眉：“没听说你也是简的歌迷。”

　　他这话其实明显是帮自家boss大人问出口，毕竟元旭日今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比较诡异。

　　元旭日向来没什么自觉，笑嘻嘻攀上李嘉言脖子：“陪我家honey来啊，不过今晚之后我铁定加入歌神粉丝俱乐部了。”

　　元东升看一眼两人。

　　李嘉言面无表情扔开八爪鱼一样的某人。

　　薛浩然清了清嗓子：“苏女士长大成人的儿子，《我曾听过你的歌》的词曲作者李嘉言先生，请问你今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Vincent之外的几人纷纷侧目。

　　李嘉言正要说话，却见简斯走过来。

　　心里一瞬间竟有些水深火热的奇特的煎熬感，他呆呆看着他，忘了说话。

　　简斯笑着冲几人点点头：“刚送爸爸上车。”

　　后来一直精神恍惚，李嘉言这才想起简父，闻言不由抬头。

　　Vincent挑眉：“我以为你这孝顺孩子会直接扔掉我们陪伯父回家迎新年。”

　　“原本是那么打算的。”简斯含笑承认，坦然得不能再坦然，“爸爸说大家今晚都很辛苦，非让我留下。”

　　Vincent笑骂：“你偶尔说一两句谎话没人会介意。”

　　简斯优雅耸肩：“我说真话介意的是你们，说谎话介意的就是我自己了。”意为我会怎么选你懂的。

　　Vincent气绝。

　　元大boss适时开口：“去期会。”

　　*
　　期会是一间酒吧。

　　开在碧城最金贵的地段，往来几乎全是明星名流的相当特殊的酒吧。

　　一大群人包括简斯今晚的演出团队，在凌晨来临之前浩浩荡荡杀进去。

　　这家大名“一期一会”的酸得掉牙的酒吧内场之大、装潢高贵典雅得简直都不像酒吧了，尤其里面的表演场地堪比迷你音乐会现场。

　　李嘉言咋舌不已。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想来都是这里的熟客，进门就奔各自的目标位置去。

　　台上有人在唱歌，竟然是时下当红的明星。

　　他选了个最不起眼、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虽然即便他坐到最光辉璀璨的灯光下去，这里认识他的估摸也没几个。

　　简斯和元东升几个人坐在一起，其实也是很偏僻的位置，但那几人既然排排坐，全场灯光再美，自然也只有被比下去的份。

　　李嘉言安心的隐在黑暗中凝视那个人。

　　大概这一天实在太过劳累，他明亮的眼中有掩饰不去的倦意，混合着素来柔和的微微笑意，落在李嘉言眼中就成别致的艳丽。

　　将近午夜，吧里的正牌表演者终于登台。

　　第一眼见到登上台领头的年轻男人时，李嘉言不由怔了怔。

　　即便依照时下娱乐圈的标准而言，这个男人也美得有点过了分，容貌气质无不甩开旁人几条街，最难得生得那样一副极致的美貌却没有半点脂粉气。

　　台上的五个人找好自己的位置，那个美到极处的人则在键盘前坐下。本来以为是普通的摇滚乐队，可前奏响起到主唱开声，李嘉言猛然抬头。

　　元旭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惊讶模样不由笑开：“一堆明星没事就爱来这里喝两杯，可不止因为这里档次高而已。那个大美人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唐朝，算是你偶像的半个弟子。”

　　李嘉言坐直身子：“唐朝？这个乐队就是‘T’？”

　　这回轮到元旭日惊讶：“你知道T？他们可从没有对外公开演出过。”

　　“我还在国外的时候偶然买过一张他们的自费CD，当时就对这个乐队印象深刻，可惜上网查不出更多的资料。”

　　“那是几年前了吧。”元旭日笑开，“那时候唐朝还没有接手这间酒吧，他们唯一的一张CD是在根本没有名气的时候出的，流传很少，后来等到人红了，反而既不公演也不出专辑了，想要听他们的歌只有来这里。你现在再上网搜他们的消息，保证一整夜也翻不完。”

　　下细听完一首歌，李嘉言跟着大力鼓掌，完了才问道：“你说唐朝是简先生的弟子？”

　　元旭日点了点头：“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唐朝从小学的是古典音乐，还很有望成为钢琴演奏家，后来改玩流行音乐，简斯也是偶然听到他们的歌，对唐朝的创作才华相当欣赏，那时候唐朝刚转型不久，对流行音乐的把握据说未到火候，因为这样简斯还安排了自己的团队特意指点过他们。后来简斯又把他们介绍给我哥，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队长唐朝拒绝了签约和出道，我哥和Vincent双双出马都没用，倒是这家酒吧听说简斯和Vincent都有入股。”

　　“这个人很有才华啊。”李嘉言半晌才道，“自己不出道可以说人各有志，令整个乐队都跟着他一起有志，就不是轻易能办成的事了。”

　　音乐声再响，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摇滚了，元旭日欢呼一声立刻跑到前面去，李嘉言不由失笑。

　　准十二点，吧中一片碰杯致意之声，李嘉言唯一听到的却是身后突然传来的讲电话的声音。

　　那声音太熟，距离又太近，一瞬间李嘉言不可遏制的背心酥麻。

　　电话足足讲了五分钟，挂断以后简斯干脆地在李嘉言旁边坐下来，笑容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没能陪小家伙一起迎新年，打电话来抱怨呢。”

　　知道他有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李嘉言有些迟疑：“简诺……”

　　“在她妈妈那边。”简斯浅浅笑道，“再不下定决心多抽点时间照顾女儿，我怕小丫头长大以后不肯认我了。”

　　李嘉言莞尔：“谁不知道你是有求必应的二十四孝好老爸，今晚演唱会上有两首歌都是你亲自写给女儿的吧？一首是她出生那一年写的，一首是去年的新歌。”

　　“说到歌。”简斯笑瞥他一眼，“我今晚唱的《我曾听过你的歌》，请问作为原创与原唱者的李先生听得还满意么？”

　　刷地红透了整张脸，李嘉言讷讷道：“我没想到这么幸运，今晚真的过得很开心，谢谢。”想了想又道，“那位苏女士其实是我妈妈。”

　　简斯面上笑意忽然加深三分：“所以你这首特意写给偶像的歌是……”

　　李嘉言窘到极点反而镇定下来：“写给你的。”

　　简斯终于笑开。

　　李嘉言于是也彻底淡定下来。

　　笑过简斯道：“新专辑我听了，质量很高，恭喜你。”

　　李嘉言懒洋洋指一指台上：“跟他们的表演一比简直弱爆了。”

　　简斯不由失笑：“那不一样。”顿一顿又道，“不过他们的确很有才华。你下一张专辑如果想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以考虑与唐朝合作写歌。”

　　“我哪来那么大的面子。”李嘉言摊手，“而且我与EC只签了单张唱片合约，下一张专辑还不知在哪里。”

　　简斯指一指不远处星光闪耀的那一群：“两边boss都在那里，赶紧去攀一攀下张专辑。”

　　李嘉言笑：“我是个新人而已，那样的大牌云集场合可没脸去。”

　　“进退有度固然是难得的品性，只是在这个圈子里，不进本身就是一种退。”简斯含蓄道，“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主动争取会更好一些。”

　　“我明白。”李嘉言举一举杯，“新年快乐。”

　　清脆的碰杯响声。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