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华婴

3、第 3 章

　　夜深时刻，努力闭上眼睛，白光蓝光紫光，跳跃不停，不情愿，不甘心。睁开眼，却仍只是漆黑一片。
　　夜夜失眠，辗转反侧，脑中空白，不知所谓。
　　像在等死。

　　这样冷，这样寂寞。无处排遣。
　　曾经长夜里有她白日余温，足够幸福温暖。
　　她一句[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我就开心，神魂颠倒。
　　从未说过一个爱字，但我知道，我们深爱彼此。
　　不是恋人，不是亲人，似乎逾越了一切，但，是爱。
　　我们学同一种专业，理念亦相近，本以为，不会有外因令我们分离。
　　本以为，我们不会失去。
　　但，谁知道，会有内因，令我们分离。
　　她遇见另一个人，看清我如此不值她付出，她才知，她对我早已灰了心。
　　再不爱了。
　　再提那个字，只觉它是笑话，比演戏还假，还虚空。
　　我们忽然变得尖刻无比，互相嘲讽着，轻蔑着，却故作惺惺相惜的别离。

　　许多人问我，怎么没见你和她在一起？
　　我笑，她已另结新欢。
　　问的人假意唏嘘，你们感情那么好，是否哪里出了状况？
　　我依然笑，你若知道哪里出了状况，还请对我细讲。

　　无人向她询问，为何不同我在一起。
　　她们都知道，我已是她纷繁前尘，其中之一。

　　仍旧该算是旧爱，虽然彼此从未确认什么。
　　但许多时刻，确是深深依恋过。
　　我是，她亦如此。
　　但不爱，就是不爱。
　　再没那份依恋，再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

　　许多人执着爱情，即便名存实亡，只要外表看来甜蜜，仍可令人羡慕。
　　我不要这样的虚荣。
　　握在手中又如何？貌合神离，没有心，算什么爱情？
　　多可笑，讽刺得一塌糊涂。

　　她和那个学姐正式的交往了。
　　她亲口告诉我。
　　我微笑，[恭喜。]
　　无懈可击。
　　她却问我，是否，在意。
　　我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然后我听见她几不可闻的一声笑。

　　[其实，我本是喜欢你。]
　　我没有停步。
　　[我知道。]

　　然后我们，依然像陌生人一样，路过彼此，目不斜视。
　　只是，每当我们这样错身而过，她总会那样轻轻的笑。
　　似自嘲。

　　我亦终于有了自己的圈子。
　　才知道，离开她，我的世界并不会就此崩溃。
　　生活渐渐有了滋味，甚至比和她在一起更为精彩。
　　我终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画画，阅读，学习各种各样的事务。
　　我终也明白，她所谓的[迷失自我]，指的是什么。
　　我才发觉，我自己，其实也已迷失。

　　原来，我们相遇，只得一场迷失，所以，只能迎来这样的结局。
　　我们太相似，也许爱的，不过是镜子里一个不真实的自己。
　　两个人太相知，优点缺点，活穴死穴，日后翻起脸来，见缝插针都能一针见血。
　　渐渐爱不下去，终于爱不下去。
　　而又如此冷漠决绝。

　　竟有乖巧可爱的女生向我告白。
　　意料之外，却又似乎情理之中。
　　反正根本没有所谓，我与那个名叫[越]的女生在一起了。
　　她总是牵住我的手，牢牢的，像箍住一件宝物。她望着我，情真意切，但我根本不信她爱我。
　　她会说爱我，至多因为这感情禁忌来寻刺激，或者从异性那里受了打击，换个方式安慰自己。
　　我宠溺地注视她，但心底，尽是疏离。
　　不过是做戏，谁不会？

　　本想这样对她日久生情，岂料相处不到一个月，我便越发烦躁，根本不想和她接触。
　　每次看见她一脸天真甜腻笑容，我便想狂殴她一顿，无奈这样太无道德，我仍只可对她笑意盈盈。
　　而此人演技俗烂，一副深情嘴脸，诠释得夸张至极。有时我故意避开她独处，不过十分钟，她便跑来抱着我大哭。
　　简直快被逼疯。
　　我渐渐失去耐性，不再陪她玩这要命游戏。
　　任她哭也好，沉默也好，我心不在焉，偶尔发发脾气，我想，这样她便能够知难而退。
　　即使要我来扮演那个负心人的角色，其实也无所谓了。

　　某天晚上越来找我，同行的，还有她。
　　两个人满身酒气，神情怪异。
　　我隐约知晓，她们此行的目的。
　　心中百味陈杂，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咦！你二人深夜来此不毛之地，可是有何要事？]
　　我咋舌，面部抽筋。
　　[呀，还喝了酒！怎么都不叫我？]
　　她冷笑，[你以为这酒是为谁喝的！]
　　娇小的越倚在她身边，仔细看，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不过别指望我会因此怜爱你。

　　[哦，为谁喝？难道是为你？]
　　我明知故问，她瞬间愤怒不已。
　　[你可知道她有多伤心？]

　　有多伤心？那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
　　你可知道？
　　那一刻，我多想这么问。
　　我们两个，终于谈起感情，不过不为彼此，为的是，又一个第三人。

　　我把越拉进屋里，递给她一包纸巾一个抱枕。
　　[我和她有事情要处理。]
　　说完，出门，去屋顶。
　　越趴在床上哭个不停。
　　而她，跟着我上了屋顶。

　　[还记得你刚刚问了我什么问题？]
　　我问。
　　[她喝醉是为你！]
　　她吼道。
　　[我知道。]

　　[那你为何也喝？学姐待你不好？或者，喝的酒很特别？]
　　我看着她，轻轻地笑。
　　她没有说话，只神情怪异的看着漆黑的前方。

　　[我只想，麻痹一下自己。]
　　她说。
　　[我很痛苦！这些日子，我像被掏空！]

　　我有预感，她会告诉我，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调侃的说，[哦？学姐不喜欢你？]

　　她失控的向我咆哮，[不要再跟我提她！]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我被震撼，她从未这样歇斯底里。
　　不过我们果真是相似的人，只有在被逼到极限，才会把话说穿。
　　她就要，把一切说穿。

　　[我喜欢的是你……]
　　她说。

　　[我知道。]
　　这句话，你明明已经对我说过。

　　[我甚至是爱你。]

　　……我知道。

　　[但，你只是喜欢‘过’，或者爱‘过’。]

　　我用的是，过去时。
　　你该懂的。
　　自从那日，你为同她在一起，冷冷看着我离去，我便知晓，我们已回不到从前。
　　若我不是你的宝，我宁愿将所有回忆，都抹掉。
　　即使我就要爱上你，我亦，可以将这感情扼杀。
　　我在你心中，是一道裂痕，你又何尝，不是一样？
　　当你看到她的好，我已不重要。即使你不想承认，我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