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种田生包子）》尹水

15、 日子

　　15 日子
　　苏哥儿的肚子已经渐渐鼓了起来，李家全家人的脸上却露不出一个笑容。已经有五十天没有下过雨了，后山的小河也枯了大半，眼看着就是一个旱年。李磨的手已经全部磨出了老皮，一张脸也完完全全的黑了下去，一说话就露出一口白牙。李大牛脸上挂着深深的疲惫，因为地里缺水，老天爷又不怜悯。大家伙都开始挑着水桶，从河沟里挑水浇地了。

　　李大牛今年租的地本就多，家里又没有兄弟帮衬，儿子也只有李磨一个人，也就别人家里更加辛苦。苏哥儿这一次的害喜也很是严重，天天总是呕吐，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只剩下巴掌大的脸，和一个凸起的肚子。李福儿也就顺理成章的开始了做饭的生涯，个子不够高，踩着板凳上。颠不起大勺，只要能把菜做熟了就好。柴火没有了，李福儿就拿着斧子，一点一点的辟。

　　日子不管如何的艰辛，总是要过下去。李福儿如今天天要在寅时起，趁着天还黑的时候，升起火，把早饭和中饭做好。李大牛和李磨中午为了节省时间是不回来的。到了寅时，李福儿睁开眼睛，摸着黑把衣服穿好。李大牛和李磨的呼噜声，是一个赛一个的响亮。天天照顾那些田地，也真的是很累。

　　李福儿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先弯下腰把炉膛里的火点着，然后转身从装水的大缸里面舀出一盆水倒在锅里。然后又轻手轻脚的从房檐后面找出一个瓦罐，捞出一根腌好的野菜根，洗净切成丝。锅里的水也开始慢慢的热了，又拿出一个木盆，倒了些玉米面子进去，盛了些热水开始和面。李福儿的小手就在面盆子里努力的扑腾，弄到差不多了，把玉米面子团成一个圆饼，在狠狠的对着锅边拍去。

　　玉米饼子本身就有粘性，等到李福儿把饼子都贴好，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了。李福儿擦了擦汗水，歪头听了听屋里头的动静，听到李大牛平缓有节奏的呼噜声，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把之前切好的咸菜丝儿扔到锅里面，又舀了点玉米面放进去做粥，最后盖上锅盖子。

　　这基本就是李家人一天的饭食，早上是玉米面子咸菜粥，中午给李大牛爷俩弄点玉米饼子带着，也没有什么菜，只弄些烧熟了的水带着。至于苏哥儿，一天上也基本不吃些什么东西，喝上两碗粥，都能让李福儿高兴不少，只能在炕上养着，偶尔精神好些，就做些针线活。李福儿的针线活压根就拿不出手，全家人的针线都指着苏哥儿。

　　过了半个时辰，就听到李大牛屋里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还能听到苏哥儿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又到了时辰么？”

　　然后是李大牛的声音：“嗯，你先歇着。等睡饱了让小福儿把饭端进来，你现在的身子可不大好。”

　　苏哥儿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李大牛披了衣服出来，顺道把李磨也喊了起来。

　　“爹，你起来了？”李福儿问道。

　　“嗯，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李大牛说道，从来都是把小福儿当富家小哥儿养的，但是今年这形势，也不得不让李福儿来顶替苏哥儿的来持家了，虽然这个小娃才六岁。

　　李福儿擦汗道：“没事儿，爹，你快去洗脸吧，我去把饭给你们摆好了。今天又有干一天呢。”

　　李大牛点头，转身走了。李磨睡眼惺忪，却一手拿着饼子一手拿着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不吃饱肚子，地里那一摊活计还真的抗不下来。李大牛也不说话，似乎是想攒着力气。李福儿早早的把干粮都收拾好，拿了一个水壶放到篓子里面，拉着走在最后的李磨说道：“大哥，爹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能下雨？”

　　李磨红着眼睛，低声的说道：“不知道呢，反正我们现在从河里挑水灌地，也能顶上一阵子的。”

　　李福儿点头，这才放开了李磨，挥手道：“嗯，那你也注意点。这日头也越来越毒了。”

　　其实不止李家一家人发愁，马家村的各家各户都有着担心。张哥儿抱着老幺，嘴上也跟着急的起了一连串的水泡。周家在马家村还是好的，四个劳动力都能干活，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是少了不少的。只是这一天不下雨，大家心里一天就没有底啊。张哥儿家里今年又要办亲事，心里多少也是发慌的。

　　周山下地干活，也没有比李磨少狼狈到哪里去，整个人立马成了一个小黑猴。只是周家的家底毕竟好，平日里的吃食还是很好的，最起码十天半个月能见点荤腥。周山在大哥周虎的看管下，减少了和李福儿的见面，但是人也奇怪。以前总是见面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有多想念，但是一旦见不到面了，周山满脑子都是李福儿。周家的地和李家的地并不近，周山也找不到李磨去打听，心里总是痒痒的，总是惦记着李福儿近况。

　　周山的样子让周豹见了，周豹看着也有点于心不忍。周豹和老大周虎的看法不一样，但怎么奈何长兄如父，周豹也不好明着说，倒是在暗地里和周山说了不少的话。“今年瞧着不好呢，李叔叔又租了那么多地，怕是很累。”周豹对着周山道。

　　“嗯，这都多久没有下雨了。”

　　“我听说苏么么有身子以后，反应挺大的。小福儿现在一个人张罗着李家呢。真难为他了，才几岁啊。”

　　“真的？”周山问道。

　　“可不是，你以为苏么么的身子还能操持家务么。”周豹责备的道。

　　周山想了想，说道：“二哥，我想去找小福儿。在大哥那，你帮着我圆一下好不好？”

　　于是周山打了一个小差，贼兮兮的来到了李家的院子外，垫着脚一瞧，院子里不是小福儿又是哪个？李福儿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马夹，头发随意的绑在后面，不是平日里见惯了的包包。胸前还挂着自己送的那颗红石头，年前还圆圆的包子脸也变的小了，尖尖的下巴，眼睛似乎又大了一圈。身上的衣服有些大，晃晃悠悠的挂在身上，明显的不合身。手里正拿着一把斧头，正在那里吃力的劈柴。

　　劈上一下，就要在原地喘上一会。看的周山只觉得心疼不已，周山小声的吹了声口哨，引起了小福的注意力。

　　“三哥？你怎么……”李福儿看到周山做的手势，聪明的闭了嘴。走到门边吗，和周山开始说起话来。“三哥，你不跟着周叔叔在地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李福儿有些纳闷的问道。

　　周山则问道：“你怎么能劈柴呢，李磨呢？怎么不找他？”

　　李福儿道：“我大哥一天在外面很累，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自己做了。”

　　周山叹了一口气，走到院子里，拿起斧子开始劈起来。周山的力气大，李福儿要弄上一个时辰的柴火，周山不到半个时辰就弄完了，只是脸上全都是汗水。

　　“下次，呼……你要是柴火不够了，我在帮你弄。你一个哥儿，怎么能做这个。”周山累的气喘吁吁。

　　李福儿有些感激，对着周山道：“你一进来就干活，我去给你拿点水来。”

　　周山摆手说道：“不了，我是偷跑出来的，这都出来半个多时辰了，我要回去了。等明天，我还来找你。“撂下这句话，周山就跑走了，只留下李福儿一个人。李福儿看着周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周山是怎么想的，怎么忽然就变了样子。

　　周山见了小福儿样子，心里是心疼极了。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都是那个小小的人儿，举着一把斧头，专心的在那里劈柴。汗珠在鼻尖颤颤巍巍的闪着光彩，随意绑着的头发一上一下的跳动。

　　周豹敲了敲有些愣神的周山，对着周山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看了一次小福儿，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周山对周豹说道：“二哥，我想要小福儿当我契弟。”说完，周山整个人都红起来。

　　周豹愣了一下，心里暗忖，就算那小福儿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可不也是个六岁的小娃，怎么就把自己的三弟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真的像是大哥所说，就是狐狸精？“你怎么想起这个了？”周豹问道。，

　　周山低着脑袋，说道：“我这些天，闭上眼睛全都是小福儿。吃饭也想着，睡觉也惦记着。今天我偷溜着去看他，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么？他在院子里劈柴……”

　　周豹听了哭笑不得道：“劈柴怎么了？谁说哥儿就不能劈柴了，今天你是偷溜了，没见到李磨。李磨现在也瘦的不行，我看就全凭着一股气顶着呢。他们家啊，你想要小福儿，阿么怕是不会同意的。”

　　周山听了，连忙的道：“阿么不是最喜欢小福儿么？怎么会不同意，我倒是觉得苏么么不会舍得把小福儿让给我。”周豹看着一脸烦恼的周山，有心点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反正小福儿还小，以后再说吧，谁知道自己的三弟会不会是一时兴起？

　　苏哥儿这日在屋子里静养，听到院子外面似乎有人说话。等到李福儿进了屋子，苏哥儿这才知道是周山来了。苏哥儿自来不是傻子，张哥儿从年前就渐渐的和自己短了来往，接着一个有了身子，一个生了爷们，来往就更少了。甚至连一向喜欢过来的周山都要偷偷摸摸的过来，周家什么意思，苏哥儿也是明白的。

　　苏哥儿开始的时候还想着求个为什么，但是后来年头这愈发的艰难，这才是春天，不知道这漫长的一年要怎么熬下去呢。加上身子不爽利，苏哥也也就只好淡了心思。

　　“小福儿，知道周山为什么不过来了么？”苏哥儿循循善诱道。

　　“不是随着周叔叔下地了么？”李福儿有些奇怪。

　　苏哥儿道：“这是一方面原因，但是这其实是为了避嫌，知道么？周山已经十岁了，是个爷们了。你一个哥儿，也要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才是。”

　　李福儿听了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还是古时候的黄花闺女，玩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苏哥儿一打眼就知道李福儿在想些什么，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儿压根就没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

　　“小福儿，本来阿么也是想着把你配给周山的，那娃子瞅着还是个老实本分的，以后你跟了他，就算不能让你享福，也断然不会受苦。”
　　苏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