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
一场雨，洗蓝了天。
护城河里涨满了水，像是随时会漫上岸一般。虽是八月金秋时节，人们的脸上却未见一丝收获的喜悦之情。
常言道：一层秋雨一层凉。渐寒的天气更加深了他们脸上的担忧之色。
少年裹紧了身上素色的秋衣，随着街道上的人群漫无目的的脚步转过一格又一个街角，眼神空洞。
这座城，原本叫妦都。可如今，改了朝换了代，新王登基，将这个喊了快三百年“妦都”的城，也一并取了个新名。
楚京。楚京。不见当时繁花似锦。
旬月前。战火连天，四方动乱。百妦王朝的都城仍然波澜不惊。夜夜笙歌只是常态，一夜之间倾尽万贯家财享乐的人们只是有增无减，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即使天气懊热，街上仍然熙熙攘攘，到了夜晚，赌坊酒肆前挂着的红灯笼比人更多。整个妦都就像暴风雨的漩涡，踏出一步，外面便是刀光剑影；而人们自知出不去，也就只好及时行乐，免得临死还在喟叹人生苦短。
少年仍记得，那时他曾在妦都城最豪华的妓院里醉生梦死，装作天下太平，以掩饰内心像七月的热气渐渐消退一般的耐心，和像八月的凉意一样渐渐袭来的不安。
他记得，那个人曾经一边吻着他的耳廓，一边对他许诺，绝不会弃他而去。
他亦记得，那个人在他的王府后花园接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递给他的一封书信，然后看都不看，直接烧成了灰。
他还记得，那个人在出发远征卫慕部之前，于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地看着他，对他说，妦都若有难，他必定第一个来救他。
他慵懒地靠在铺着竹席子的贵妃榻上，吹着羽毛宫扇带来的凉风，饮了一口西垠寒殃送来的葡萄美酒。
那感觉，与其说是凉意，莫若说是寒意。
因为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女子又惊又怕却突然停止的叫喊。
“爷！他们……”
他猛地起身，酒倾了一地，耀目的大红，馥郁的甜香转眼间就像散发着腥味的红色鲜血一样令人失去理智。
那些身穿禁龙尉军云纹战甲的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他眼前一亮，原本只剩下惊骇之色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是他的部下，来带他离开。他想得理所当然。
但是，为首的那个将手里滴着血的刀指向他，对面色又恢复死灰的他抱拳，道：“昀爷，属下奉卓将军之命，特来结果你性命。”
他闭了眼，所有的担忧恐惧失望伤心在一刹那间全都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还笑出了声。
可是在那一刻，他还是想着那个人。那个言而无信的人。
卓苒。
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
而今，这些纷纷扰扰转头成空。他只是在街道上行走，如同失了三魂七魄。
一片枯了的梧桐叶飘到他脚底，被毫不怜惜地踏在脚下。他停下脚步，低头茫然地看着那片梧桐叶，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混沌。
就像一片叶，再执着地停留在树梢，最后也会归于大地；他也同样，执着地寻找着出城的方向，却还是只能在这座改名换姓也变了模样的城里，彳亍着，不知归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