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面》爵凰

12、柳飞身世

　　绛雪虽然看的皱眉，忍冬却浑然不觉这不该是朋友间的调笑。从最初结识到现在相交二十几日，却已经真正放开心胸。他活到今日才知道，交了朋友的感觉是如此快乐，就好比许多佳作中的微妙之处，自己品味的出，不过是一种兴味，如今能对人说出，且那人还真正懂得，那就不知是几倍的兴味了！加之那人既不会象一般人那样被他貌丑吓着，也不会象家人那样只是一味顺着自己。他不但善于丹青而且对那些江湖掌故都了如指掌，有时听他东拉西扯，才知道这世界如此之大，是他这个井底之蛙难以想象的。

　　像是现在，柳大哥一边给自己擦脸，一边说起前些年他在长安遇到一个道士……“那日正是我的生辰，几位好友从天南地北赶来为我祝寿。”

　　忍冬点头，心中却暗暗羡慕，自己二十年来的生辰都是爹娘和弟弟给自己庆贺。从未收过朋友的贺礼，更不要说“天南海北”的朋友了。

　　“我们酒过三巡，就有人提议说要行令才有意思，当日也是仲秋，我一向最怕作诗行令之事，谁知却刚好抽中。幸好看到面前一盘月饼，便胡诌一句：月宫饼，制就银蟾紫府影。正得意间，却不知哪里跑来一个牛鼻子老道，因为这句，硬是要收我为徒。说是若不然，我三年内定要有血光之灾。 ”

　　“啊？血光之灾？”忍冬心中一紧，忙道：“后来呢？”

　　“哈哈，我这种性子，岂肯去做道士的？”柳飞将他脸上墨迹揩净，顺势搂在怀里，见他也没有防备，笑道：“自然是叫人打发了他去。”

　　见忍冬没有笑，忙道：“你不信？那道士还言之凿凿，说我前世偷了月宫嫦娥的一件宝贝，今生若不还帐，便要受七七四十九日挖眼剖心之痛……”话未说完，便见忍冬眉头紧皱，两手也紧紧抓住自己衣襟。

　　“柳大哥，这些鬼神之事不可乱说……”

　　柳飞刚要答话，见有一个极熟悉的人影在门口晃了一晃便不见，不禁皱眉。

　　门口的绛雪看了忍冬被柳飞搂在怀里，正要现身，只是突然杀出个无心来一把抓住自己，却是一愣。想起这画师也是柳飞一伙，怒道：“你这泼皮……”不等回答已被无心一把捂住了嘴，“说来奇怪，他可是个极挑剔的主……我也不知现在这两人算是怎么回事，啊，依我看，他现在是还不知真相罢了。”

　　“什么真相？”背后声音传来，正是柳飞。

　　无心回头，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柳飞对这人素来毫无办法。两人之间相处一向如此微妙：都对对方秉性了如指掌，但因为出身算不得朋友；却也因此互相有所忌惮，所以也作不得真正的敌人。忍冬见柳飞冷笑了一声，眼中却并无笑意，忙道：“柳大哥，你们莫要吵架。”柳飞便将他右手握在掌心，以示抚慰。

　　绛雪早一把拉了忍冬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见是全须全尾，这才放心。想起几天来自己找他找的着急上火，忍不住高声责备了几句，忍冬便拉着他的手柔声认错。他们这副兄弟情深的模样被无心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上前低声道：“柳大官人，天下之大，美人何其多，却不是个个都该给你招惹的。忍冬不过一个貌丑的良家子，你便放过他吧。”

　　柳飞笑道：“这话听来奇怪。”也压低了声音：“丑不丑，你心里自然比我清楚，只是好久没有试过这么慢慢来的，倒也颇有滋味。”

　　无心一愣：“什么心里清楚？薄幸难道还不够美？一个旭日搂还不够你风流？何必这么纠缠一个丑人？”声音已经渐渐压抑不住的拔高。

　　他一向玩世不恭，难道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柳飞见了不知怎的心中竟隐隐不快，语气又是冷了几度：“纠缠？我知道这美人是你先见了的，自然不愿我一人独占。只是那边那个也算不错，倒也不用非跟我抢一个吧。”

　　无心皱眉道：“你要如何风流我是管不着，只是看不得你作践人家兄弟。这人是我带来见你的，自然便要管到底。你若再去招惹他……我便只好去长安见见王爷了。”

　　这里要向各位表一表柳飞的身世。柳飞是前朝七王爷的长子，却是庶出。这王爷家中一妻两妾都是善妒之人，柳飞自小便被送去长安的书馆读书，王爷实指望是他不要跟在自己身边受些闲气。谁料这柳飞小时在书馆时便是整日游手好闲，长到十来岁时，人出落的俊俏可喜，整日更是开始招蜂引蝶，竟是标准一个浪荡公子的做派了。

　　他不满书馆主人管束甚严，刚满十六时假借父亲口气修了封书信给那书馆主人，说是年事已高，要犬子回来认祖归宗继承爵位云云，却又不敢回家，得了自由身便去了京城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只给父亲回信说是在京城中另有书馆，想要延寻名师，可是需度用尽，这样时不时要些钱来挥霍。而且出手阔绰，不过一个月便能将半年的花销用光。

　　手头缺钱的时候，也偶尔想过赚钱的门路，可是他厌恶诗文武功又差，唯一还能提上一提的便是画技不错，便曾画些春宫拿去卖了，他见自己一副春宫抵的上普通人家一月开销，才知如今这世道作这皮肉生意竟是顶赚钱的，只是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倒不用真名，只作了幕后老板。

　　盘下京城的妓院之后果然是生意兴隆。却常常被地方官员盘剥，这才知道朝中无人生意也是作不稳当的。在朝中物色一阵，结识了好男色的煌德王爷，专程在临安作了个别馆，先是借着王爷的权势，买了个补缺，讨了父亲的欢心；又借着父亲的声名，在朝中多方钻营。

　　他与无心也算是少年时代的知交，两人是在京城因为一副春宫结识，这无心虽是江湖中人却出身世家，又曾救过他的性命，因此那王爷倒是对他礼遇有加。

　　柳飞冷笑，虽不答话，倒像是心中已有计较。

　　四人就此分手，却只有忍冬一人是依依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