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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孰言戏子无情? ...

  •   他刚进店里,我就直觉他是个戏子,说戏子无情嘛。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很美,我认为什么西施、貂禅、褒姒都应该比不上他,再来便是“三月厢”的台柱和他在一起,唱戏的和唱戏的在一起,这是很自然。很奇怪,我就是没想到他可能是什么达官贵人。
      他们在楼上一直待到很晚,我让小二哥先回去,待到三更天,我正擦着我心爱的古琴,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结帐。”我抬头后就傻了一会,后来才想起结帐的事,翻翻帐本:“三十二个铜钱。”他朝腰带上一摸,然后从袖拢里取出一块玉:“先压着,明天我来赎。”我一见那玉就两眼发光:龙血玉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传说是上古时代龙王没有礼物送给玉帝,结果玉帝大怒,将龙王送的一块玉砸向龙王,没想却将龙王给砸死了,玉帝不敢被别人知道,就派人将龙王的尸体扔下人间,龙王的怨气不散,凝在玉中,现在江湖里仍在流传拥有龙血玉就可以权倾天下。这戏子也真是白痴。“好好。”我接过那玉,心里盘算着连夜逃走的大计。
      我收拾了几件衣物,携了古琴,藏了龙血玉,连夜奔向我富丽堂皇的锦衣玉食的贵人生活了。没错,我就是贪财,钱呐!谁不爱钱?俗话说一钱憋倒英雄汉,曾经的曾经,为了一个馒头,我让人打十拳,打完后,我就将馒头和血一起咽下去。当我从地上站起来时我便发誓今生一定要有很多钱很多钱。我将马驾得很快,心里骂着那老头:十两!十两!!够送他下地狱了!

      就这样,我逃了一个月,逃到秦淮河畔,在那里我又见到他:一脸的淡然,将一杯杯醇酒吞下。我刚想溜,就听见他在后面叫住我:“喜来酒家的老板娘,要到哪里啊?”我没理他,一心想逃走:被他抓到我还不在监狱里度过一辈子?天不遂人愿,他很轻易地将我抓住:“喂,陪我一起喝酒啊。” 我咧开嘴,皮笑肉不笑:“我……我还有事……”他给我一两银子:“把玉还我。”
      “我……我没带在身上。”
      “是吗?跟我来。”他连拖带拽将我拉到包间,把我扔到墙角:“最好乖乖给我,否则你就得到秦淮河里过下半辈子。”他支起窗,对着河水自斟自饮。
      “我卖掉了。
      他没看我,半个时辰后,我从墙角站起来:“好吧,那么你总得拿钱来赎吧?”
      他似乎醉了,酒瓶没有放好,摔在地上,碎得哗啦哗啦的。“多少?”
      “二十万两。”我挺挺胸脯,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少了不行。”
      “你还真是高估自己了,凭你也值二十万两?……你的命只值一百两,多一个铜板我选择杀你。”那样冰冷的声音,撞破了我所有的梦,可是我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二十万两,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找到龙血玉!”
      “有没有那个东西,我根本无所谓,不要让我有杀你的借口,快点给我!”
      “我为了它放弃了整个酒楼,路上又用了不少钱……”我吞了吞口水,瞪着横亘在眼前玄黑的剑,“好吧……一百两给我。”我抖抖地将手伸到他面前。
      “我没带,你先把玉给我。”剑又逼近了,这一次我想:就算死我也不会给你。闭了眼豁出去了。然后我便觉得脖子一凉,什么温温的流下来了……待我醒来,他正疯了似的翻我的包袱。
      我忍着脖子上的疼痛,上前抢下他手中的古琴:“不用找了,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么就在你身上了?”他逼近我,搜我的身。最后在我身上的洞里找到了,他看着我腹部的那个洞,一言不发。那个洞是我采人参时不小心跌落山崖,被木桩刺穿了左腹部,肠子流了一地,最后我还是活了下来,伤好了以后便留下拳头大小的凹陷。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那人参我卖了两千两,很难得的好价钱。
      良久,他轻轻地将我安置在椅子里,温柔地为我处理伤口:“蝶,我还是会保护你,让你做我蓝月波的女人,让你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慌张地推开他:“你喝醉了!”
      他使劲摇摇头,终于看清我,将龙血玉放进衣袖,拂袖而去。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咒他,因为我身上只剩下十两银子加上二十七个铜板,然后当我离开时,酒店老板又要我付他的十两酒钱,我恨恨地结了帐,随后疯了一样满大街地骂他,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半个月后,我已在刘家做人把,就是让人打,这样就可以很快赚到足够的钱,就可以回洛阳,就可以继续开酒店。他经过我面前时,我正肿着整个脸蹲在地上喝泔水。我一见他,立刻冲上去要钱,泔水弄脏了他的衣服,他低头看我,抓住我的手腕:“做我的药人吧,你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就这样,我跟他到了雪域,就这样,我知道了他便是自成一国的雪域山庄的少庄主,而我夕海,成了一个富贵又卑微的女子。

      在雪域,我的一切饮食起居都是蓝月波一手掌控,有许多人羡慕,可是我知道,他要拿我试药。
      那日,他让我饮下蛇毒,我以为我会死,出乎意料,我活了下来,真的是奇迹。可我忘不了的是他冷眼看我在地上痛苦地蠕动,像是一滩烂肉淌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我开始明白钱财有时一点意思都没有,尤其是在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之后。
      他对我唯一的一次温柔便是他要我的那晚,从头至尾,他都知道我是夕海。可我错了,那样的举动不过是对一个女子的尊重而已。庆幸,他从来都是尊重我的,尽管我只是他的药人。
      真正明白整个事情是在那个夏天,他们口中的少夫人来了,一个绝美的女子,他便突然变成开朗、会开玩笑的人。那时我的脸早已因试药而长出脓包,从幕帘经过时,见到他绝尘的笑容,我却只能将心中的痛苦掩得结实。
      他那晚没有来,破例的,没有来看我,我想他该是和那女子在一起的。我泡在药缸里,看着玄黑的屋顶,回想着他那如北辰的眸子。我只现在关于他的一切幻想都不会成为现实,因为我已没有了资格。
      那女子离开以后不几天,他便又如从前一般,只是,他开始关心我的容颜,一瓶药水便除去了那烦我很久的脓水和异味。他搂我在怀,拉着我因中毒而发黑的手,细吻我的额头。
      也就在我突然看不见的那一天,他告诉我我有了身孕。我笑了,很安静地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说:“主人,你信吗?从你踏进我的酒店时我就爱上了你,可我却不能给你快乐。世上的爱那么多,为什么你我都只是在牺牲?”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连倒茶都不曾。当窗外鸟儿争鸣时,他扶我出去走走,沉香木的香味熏得春日的雪域一片陶醉,手臂上的玉镯“叮叮”作响。
      孩子是死了,死在腹中,中毒而死。他又忙,忙着解毒。直到用一种新药水将我体内的毒逼出大半,他便欣喜若狂,吻我,有久违的快乐。我直觉我快死了,也许不会,我不知。我依在他怀里:“主人,我想听曲子。”他取过封尘已久的古琴,流畅地拨弄琴弦,就像二十年前爹弹琴一样。我说:“主人,我想有一天我会死,死前我想到关外去,我要去找娘,问她爹爹去了哪里了。我会告诉爹爹我现在很有钱了,可以让他把娘再娶回来。——主人,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喜欢磨乐呵,在那个老爷爷身边一站就是一整天,那个老爷爷对我很好,他总会送一个给我,可我没有钱,就会被别人说是偷来的。主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以前……”我不知他在想什么,我这样滔滔地讲,讲过我的幸福以后讲我的悲伤。
      他治好我的眼睛以后,我便离开了雪域,我想在我死去之前去见我娘,在那遥远的女真的土地上有我娘。我真的见到我娘了,她很健康,有大群的绵羊,嫁的有也是结实的男人。我问起爹,娘说那是骗我的,因为爹爹死了,为了不让我伤心才这么说。我笑了,在我娘怀里笑看青青的草原一望无际。我开口叫那男人“爹”,他很自然地说:“你跟你娘一样是个大美人,可惜委屈你娘嫁到这里了。”
      娘依在那男人怀里,开心地笑:“知道就好,明天放羊一定要带我去。好久没有出去了。”强劲的风中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很幸福。问及姻缘,我轻轻摇头,爹说哈撒王的小王爷是挺合适的人选。我吃惊地知道他便是当今女真族族长的哥哥。我摇头:“女儿心有所属。”
      我依旧回雪域,在离雪域山庄三十里的茫茫雪山中搭了小屋住下。每天看恢弘的山庄,心想他应该在庄内吧,看日出日落。

      半年后,他造访了小屋,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他又醉了,醉在屋里,今夜,我在哪里过夜?
      “夕海。”他叫我,我愣了一下,推门进去,他给我一颗药丸,“这是你的。”只这一句,我便泪流满面。
      六年,终于有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六年,他的快乐终于有属于我的。
      嫁他那天,翔云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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