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61、第七章、天地绝（十六）

　　就在句芒与力牧赶到新都上空时，广场内的禺强与女丑之间，也正在展开一场法术较量。
　　两人站在殿前对峙着，那女丑虽全力张开辟火咒隔绝焰气，但仍是气喘如牛油汗如雨。禺强看起来虽还泰然自若，但环绕周身的重重水幕中，最外层还是发出“嗞嗞”声，化作白烟蒸腾而去。
　　“……这副模样，还真是叫人难以想象你从前的样子啊。”见女丑迟迟不敢先动手，禺强率先言语挑衅道：“当年你的确是我最出色的弟子，却也是最愚昧的弟子——身为半神的你为了追求永生不老，不惜以火人作祭进行惨无人道的法术实验！结果呢，却换来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并使得自己被剥夺神职，驱逐出境……”
　　“住口！那是……那是因为你们嫉妒我的实力！你担心……我总有一天会超越你，所以……才会把我扔到那东海孤岛上去的吧？”女丑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但酷热的温度却令她不得不停下喘息好几次，才能把话说完：“呵呵……可是你一定没想到……我已经用美貌换来了不逊于正神的寿命和法力！我不仅没有死，还成功潜入梼杌族中，一手扶植起这个足以对抗你们的政权！哈哈……咳，咳咳……今日虽未成功，不过如此一来……新都王城也算完了，我削弱昆仑神族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要杀了师父你，我的复仇……也可算成功了！”
　　“所以才说你愚昧啊，竟然还看不出来新都是我们主动废弃的吗？”禺强失望地皱了皱眉。抬手招出两枚水箭向女丑投去。女丑见状连忙振袖去挡，孰料水箭在高温下瞬间变成大量蒸汽，将女丑包围。
　　“唔！”女丑被高温蒸汽烫伤，用袍袖遮住脸痛苦地呻吟起来。伤痛与高温炙烤令她再也忍不住怒气，索性放弃守势咆哮着唤出自己的属神：“盔蝤！”
　　一声令下，一只足有十丈多高的巨蟹应声从女丑影中冒出，曳开八足支撑起身体，背壳一下高过了正殿的屋脊。巨蟹甫一现身就感到了酷热，开始吐出大量泡沫，将自己包裹起来。
　　“盔蝤，杀了他！”女丑躲在巨蟹腹下的阴影中，吁吁喘气着命令道。巨蟹听令，只得舞动大螯，向禺强袭去。禺强不动，颇为惋惜地看着巨蟹道：
　　“真难得，居然是东海神物大蟹……我如果是你，就会马上放弃主从契约回到海中。大蟹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比拟的神兽，假以时日，你甚至可以成长到足以对抗神龙！可惜，为了这么个愚昧荒唐的主人，你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话未说完，大蟹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原来刚才调整身形时，它的一只脚刚好踏在黎所站的位置附近。受惊的金乌立刻将蟹足包围，句芒护黎心切，也劈出一道闪电正中蟹足。大蟹吃痛拔足，可惜为时已晚，那条足在双重攻击下已由青转红，散发出阵阵香味。
　　大蟹不得不忍痛自断一足，然而句芒却已趁机借由残肢跳上蟹背，进而抵达广场上空。见句芒来到眼前，禺强在掌中聚起寒气，忽而一掌拍向蟹螯。只见蟹螯上布满的泡沫在寒气作用下顷刻结冰，未等大蟹有所反应，寒气已蔓延全身，原本包裹体外的泡沫层完全化为了薄冰。
　　“句芒大人，剩下的事情就劳烦您了。”待泡沫完全结冰后，禺强收掌急退，向句芒叫道。
　　禺强的一掌虽令泡沫结冰，但在金乌热力催动下，不久便开始融化。大蟹挣扎破开冰层，重又挥舞大螯向禺强钳来，不料一动之下，周身甲壳立即龟裂，现出无数断纹——原来刚才蟹壳在高温下忽遇寒冰，这剧烈的温差令蟹壳不堪重负，便猝然碎裂。
　　失去了泡沫与坚壳的保护，大蟹的软体几乎是完全暴露在高温之下。句芒并不给灼痛难忍的大蟹以喘息之机，跃至半空蓄起雷电，朝蟹背正中一剑刺下。电光四射，庞大的蟹体霎时被雷劈得粉碎。
　　“可恶！你们……”女丑见属神被灭，又见木正句芒赶来支援，料定自己已不能胜。在金乌的炙烤下，她意识涣散、接近虚脱，已无力再作法反击，却还是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拼尽全力向禺强冲去。
　　“住手吧，无论再做什么，你都不可能重新得到过去的荣光与肯定了。”禺强闪身躲过一击，退后几步道：“是你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放弃吧，我并不像亲手结束一手栽培的徒弟。”
　　“……”女丑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手中的刀却仍然固执地直刺禺强。此时力牧赶到，挡在禺强身前用刀柄将女丑击飞，跟上的句芒舞剑纵一股旋风，将女丑卷出广场，正掉在盘旋的金乌附近。只听得一声惨叫，一缕青烟，那一生追求长生不灭的女巫顷刻化为了灰烬。
　　“二位大人，多谢相助。”禺强一见句芒，便已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眼下这火也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黎大人的情况吧。”
　　“等等！”已经形同废墟的广场正殿旁，忽然站出了几个人影。禺强认出那是前来朝贺的有穷首领羿和近臣们。原来他们一行自被共工族扣下后，一直被迫留在广场中。见大火四起，一时无路可退，相柳便命手下水妖们筑起水障壁，来暂时隔绝要命的热力。刚才大蟹出现时，宫墙被踩塌了几处。共工族便趁机逃出，只留下无力抵御金乌的有穷族人自生自灭。
　　“喂，你们是昆仑神族的人吧？带我们出去！”有穷族的妖力属金，是最耐不得火焰的种族之一。此时的羿看起来虽毫发无损，但精神已十分萎靡，手下的有穷族臣子歪歪斜斜靠在一起，有的已经昏迷过去，由同伴搀扶着蹒跚前行。
　　“你是……有穷族的羿？”禺强想起仪式前经手的奏书，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只是现在，梼杌与共工族已有谋反之实，你有穷也尚未摆脱嫌疑，我们能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在出城以后，反而加害吾等呢？”
　　“我们也是受蒙蔽被共工族扣下的，我们没有携带武器！”羿张开双臂，让禺强看清他的确身无一针后，忽然双膝跪地道：“拜托了，我的人头你们要拿去交差也无所谓，但至少……带我的这些兄弟们出去！”
　　“先带他们走吧，等出城后再请颛顼陛下定夺不迟。”句芒不忍，向禺强求情道。彼时的她还不知道羿与常仪的私情，故而无法想象此举会为神族与灵兽族带来多大的灾难，但也正因为这一决定，黎才得以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