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40、第六章、不孝獍（四）

　　室内陈设俨然，却又错落有致。各种精美的古玩玉器静静守在多宝格内，宛如待字闺中的处子般等待着命定之人的邂逅。金猊玉纽的香炉散发出阵阵奇想，香气淡然而诡秘，有难以形容的安祥感。一道飞禽团花的殷红绣帘将店堂分为内外两间。门口的古镜旁矗立着一座笼架，一只毛色艳红的小鸟见有来人，立时振翼昂首，朝内间叫了两声。
　　“白姨，你在吗？”白莺轻车熟路地闯进门内，作势掀起门帘朝内张望。
　　“小冒失鬼，今天怎么没带鎏一起？”涂山白氏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帘后，伸手一揽白莺的肩膀，将她送回外堂：“带了客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白姨，这是我的同学方欣然，今天她家有事不方便马上回去，所以我就带她过来坐一会儿。”相处了七年之久，白莺也已熟谙涂山白氏的脾气，听见她这般口气，便知白姨今天心情不错，并未嫌她们叨扰：“至于鎏么……女孩子的下午茶时间，他就别来掺和了。”
　　“说的也是。”涂山白氏转头，深深打量一眼方欣然，热情笑道：“欢迎光临，多谢你时常照顾我家小莺。”
　　“啊……没有的事，反而是……白莺经常照顾我……打搅了！”自打涂山白氏出现，方欣然的双眼便不曾离开过店主身边——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美艳不可方物，威仪不容亵渎。更奇特的是，女店主的眼神似乎能传递某种魔力：撩动心底最深最黑暗的角落，激发某种即恐怖又渴想的欲念，仿佛连血液都为之沸腾。
　　“小妹妹，你没事吧？茶是要茉莉花还是杭白菊？”涂山白氏嫣然一笑，向方欣然询问。
　　“啊，随便什么都可以！”听见对方主动招呼，方欣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堪堪收回目光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涂山白氏看出了她的拘谨，忙将白莺推送到方欣然身边，携着两人来到桌边坐下道：
　　“别客气，既然是莺的朋友，就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小莺，你陪着同学稍作一会，我去泡茶。”
　　涂山白氏转身挑帘入内。方欣然如遇大赦，适才紧绷的肩膀一下松垮下来，向白莺问道：“她是……你的阿姨？”
　　“嗯……算是母亲方面的长辈吧。”白莺对朋友微妙的情绪变化并无察觉，只顾伸手从多宝格上取下一枚小巧精致的琉璃净瓶，兀自把玩道：“看起来是个很有威严的人，其实非常亲切哟！”
　　美丽、高雅、成熟、深邃、从容大方而又不失亲切的女性。这样的人物，原来真的可以存在于现实生活中。方欣然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嫉妒白莺——对比这样的阿姨，自己的母亲实在是太鄙俗不堪了。
　　没错，不仅仅是外貌上的粗鄙。于心灵层面上，母亲也已丑陋到了极点！方欣然如是想着，双拳又不由自主地握紧。就在此时，眼前冷不防伸来一只手臂——白莺将手中的玉色琉璃瓶递到自己面前，仿佛现宝般说道：
　　“你看，很好玩吧？”
　　“这是……”方欣然接过琉璃瓶，只见这不比鼻烟壶大几许的瓶子完全用玉色琉璃铸成，通灵剔透的瓶身上刻有海涛仙山，瓶身凉薄，仿佛不经一握。方欣然小心地捧着瓶子看了看，便交回白莺手中：“好漂亮的器物。”
　　“不是，你仔细看里面。”白莺将瓶子迎着日光举起，并旋开瓶盖道。
　　“诶？”透过光线，方欣然这才看清，原来净瓶中还装着一只白色的小龟——小龟浑身甲壳皆为玉白色，纤尘不染，乍一看与瓶身浑然一体，不好分辨。见瓶盖被人拧开，小龟忽昂起头探首相望，两枚红宝石般的豆眼楞楞看着瓶外人，饶是可爱。
　　“这……是怎么装进去的？不会死掉吗？”小龟的背甲明显比纤细的瓶颈大了一圈，方欣然试着想将它倒出，却不能够。猝然的震动使小龟缩回脖子，躲在背壳中一动不动。
　　“不知道怎么弄的，不过，七年前我看它就是这副样子，应该不会死吧。”白莺不置可否，回忆着儿时的往事道：“以前白姨曾跟我讲过一个关于它来历的传说——东海中有侍奉天帝伏羲的万年灵龟，为了不使自己的身体被俗世污浊，自愿缩身入瓶，在其中吐纳以维持灵气的纯洁。这种装了灵龟的瓶子就叫做龟宝，置于家中可保福泰安康，万世永昌……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