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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血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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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血祭
古井悬壶,花满楼曾听花如令说起过。上古之时,达官贵人的墓中常设有此种机关。筑墓时,会有风水术士千方百计的找寻地脉所在。在适宜的地方,打下深井,再围以井栏,悬吊铜壶。待墓主葬入,便寻找足够的人选殉葬。殉葬人员没有定数,以其血灌满所挖之井为限。事毕后,方士画符设阵,阵成后,自伤已命,将冤魂封于所悬铜壶中。三魂被困,冤鬼不能作祟,却又想吸回自已流出的血。故而辘辘会自行起落,吸食井内鲜血。只是受符所限,吸满即须倒出,周而复使,永无尽期。墓内因此始终弥漫着鲜活的血腥之气,墓主的尸身便可不朽,而墓主之魂也可籍此血食万年。花如令早年闯荡江湖,未尝没做过探山寻宝之事,故而曾有所见。然而花满楼也只是听说,也说不出具体情况。陆小凤盯着残败的古井,若有所思。玄关正是此处吧,林中处处鬼气森森,看起来正是这悬壶之井的血腥之气作怪。按花满楼所说,古井悬壶有如此奇用,能量必是不小。既可保施术人血食万年,是不是同样有力量将二人困于此处?
沉思间,花满楼一声轻叹,“可惜了这整村的人命。”听及此言,陆小凤心下一凛,有愤怒,也有担忧。怒的是,整村的人命,便是为了成此一井;忧的,却是二人现下的处境。古井悬壶,即是以冤魂为其力量来源,杀的人越多,邪力自是越大。白骨夫人杀死整村之人,冤鬼之多可想而知。然而心下一转,又不由想到,溺婴之风,在这村中竟也有流传。村中鬼气本就很盛,合村被那白骨夫人所害,原也是定数。只是如此冤气,按说没有符咒可以控令自如,偏偏村中又设有封冢,正为白骨夫人所用。一切的一切,竟如此巧合,白骨夫人当真是花了大心思,才促成此事。二人开始没有想到此中玄机,陆小凤杀掉白骨夫人以求生路,却不料正完成了最后一步。白骨夫人是施术者,一旦命终,村人鬼魂便只能被永封壶内。二人难道注定要长困此林?
心下转过几番,陆小凤一时间内竟寻不出什么法子。真相几近揭开,却是如此,即使是寻到怪异的源头,仍是无法可想。沉吟间,一只手搭上了肩膀。陆小凤一回头,正看见花满楼朝他微笑。一阵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陆小凤朗声一笑,“我们一定会出去。”花满楼点点头,“我也相信。”花满楼指了指古井,“井边血腥气太重,夜里又不方便行事,不如我们暂且避开此地。”陆小凤点点头,“正该如此,希望,我们还能等到天亮。”二人便不再多言,转身向稍稍明亮的一方走去。陆小凤不是不知道,古井悬壶其实没有破解之法,也不是不知道,其实自已现在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只不过,花满楼还在,这种时候,不能也不应该说些丧气的话。
明月当空,被腾空而上的血雾晕染成淡淡的绯红,林中弥漫着甜腻的腥气。浮云飘过,也不免沾染血腥。恐惧之外,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绮艳。花满楼倚身靠上一株古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晚,好安静。”陆小凤应声回过头去,彼时,月光穿过林叶,正洒在花满楼四周。半明半昏,刚刚照得见那清秀绝伦的五官,淡淡的红色映得一身白衣发出皎洁的微光。陆小凤顿时呆住,恍然间觉得,花满楼随时可能会消失,就此化入这血腻的气息中。直觉告诉陆小凤,今夜,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意随心生,陆小凤一个冷战,不由举步上前,拉住了花满楼的手。
花满楼被陆小凤的举动吓了一跳,略带疑惑的问道,“陆兄,出了什么事?”陆小凤尴尬的一笑,“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你刚刚想什么那么投入?”见陆小凤以话差过,花满楼也无意深究,收了笑容,正色道,“我在想当日雨中引我们入林的青灯。”陆小凤一听到青灯,恨恨不已,“不知怎么便被那东西迷了心窍,否则便是闭上眼睛乱走,也不会横生这些枝节!”花满楼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奇怪,青灯,并没有理由引我们来此。”陆小凤一愣,随即陷入沉思。所化青灯的女子,原是可怜之人,化灯的本意也不过是寻一自保之法,至于害人,那是后话。况且,女鬼化灯之时,本就是孤注一掷,又实是出于自身所愿,故而没有人可以使其超脱。没有所求,又何来受制?她们便是不敌那封冢之力,只避其而去即可,实在也没有必要听从于任何人。而青灯当时既现于林中,看来已是出得了小镇。这也正说明,青灯其实并未受那白骨夫人所制。
想及此处,陆小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花满楼,你的意思是,那青灯引根本就只是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从没想过要引我们来这鬼镇,至于后来我们自个儿送上门来,纯是倒霉?”花满楼不置可否,轻轻抚摸身后古树。粗大的枝干虬髯而上,直指夜空。枝干弯曲纠缠,在贴近地面时,却生生分做两处,原来,是连理枝。不由自语道,“陆小凤,我们,还真是背运呢。”陆小凤呆呆的盯着自说自话的花满楼,忽然坏坏一笑,“谁说的?花满楼,有时候,你真的很聪明。”
饶是花满楼再怎么心有七窍,也没法接受陆小凤这种毫无逻辑的表达方式,“你还有心思说笑?”陆小凤摇摇头,“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因为我忽然发现,白骨夫人似乎有些失算,把我们困在此处,恐怕也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哦?”花满楼询问似的出了一声。陆小凤甩手摸了摸小胡子,“即然那青灯引不是白骨夫人所谴,这也就说明,我们前日到得这个鬼镇确是误打误撞,只怕也是出乎白骨夫人的意料之外吧?”花满楼听到此话,忍不住击掌,“不错,看来我一直疑惑的问题现在有了答案。”陆小凤得意的笑了笑,“说说看,也许,我们想的,刚好一样。”花满楼便继续说道,“古井之术足以使我们长困于此,我只是不解,有如此之阵布于山中,她又何必再做出一个封冢?此术极险,若是不成,岂非前功尽弃?刚刚我却忽然想明白了。古井之术神则神矣,却要搭上施术之人的性命。白骨夫人看来是想借封冢之力代替自已的性命。只不过,我们误打误撞,来的早了些,打乱了她的计划,所以,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赔上自已的性命。”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 “此话不错,这样看来,白骨夫人仓促下手,此阵必有漏洞,我们应该不是没有胜算。”花满楼点点头,“所以要好好活着,这样才有机会。”陆小凤觉得花满楼话中有话,正想问个仔细,花满楼却像早有准备一样,不待陆小凤开口,便抱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陆小凤一时看得呆住,竟没问出口。过了许久,花满楼移步上前,“此地腥气太重,不宜久留,还是先行离开为妙。”陆小凤点点头,二人便选了个方向走去。花满楼刚刚靠过的连理枝上,留下了清晰的五个指印,很深很深,深得像是做下什么决定。只不过,陆小凤没有看到。
不知行出多远,陆小凤忽然发声道,“今夜好奇怪啊,为什么血腥气这么重的地方,一点问题都没有呢?”花满楼急忙伸手去捂陆小凤的嘴,“不要乱说。”花满楼的手伸得很快,陆小凤似乎也无意躲闪,那只温润的手就那样触上了陆小凤的唇,很热。陆小凤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面上不由微微发烫。花满楼也是一怔,随即收回了手。手上还残留着接触时留下的余温,花满楼忽然觉得,心跳的很快。二人都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向前走去。
月亮很圆,十五的月亮一向很圆。夜露零零散散的滚落在地面的草叶上,映出明亮的光茫,是很美的一个夏天的夜晚,安静极了。花满楼的脚步声悉悉碎碎,在陆小凤听来,美妙至极,心脏却是越跳越快。忽然,陆小凤猛的停住,花满楼没有收住脚步,直直撞在了陆小凤身上。陆小凤伸手扶住花满楼,目光就这样相接。花满楼目不能视,却感觉得到,陆小凤的目光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温度。透过他没有焦距的双眼,笔直的照进心里。花满楼没有推开,却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像是一种默许。没有风,没有声响,连浓烈的血腥气都渐渐淡了下去,陆小凤眼里,只有这样一个身影。
陆小凤正准备侧脸过去,花满楼掌上却是一动,狠狠推了过去。陆小凤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然后便听见有什么声响破空而至。遁着声响凌空点出一指,一声凄鸣,有物事坠落,花满楼随即跌倒在陆小凤身边。陆小凤转头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一指点中的,仿佛是一只乌鸦,只不过身形巨大无比。受了致命的一指,鸦鸟羽毛散乱,栽倒在地上,最后发出一声胡卢的哀叫,头一歪死去了。
=======未完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