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泽》月云霜曙

41、第 41 章

　　四十一

　　靖沧浪怒气冲冲地一推开门，就暗叫一声不好。屋里素还真刚沐浴出来，听到外面响动，才匆忙披了一件单衣，靖沧浪冲进来正撞上，不由有些尴尬。

　　素还真背过身去，将衣服拢好，才道：“先生如此莽撞，太过失礼了。”

　　一句话，让靖沧浪本因尴尬而消去的怒气又涨了上来：“‘先生’二字太过疏远了。”

　　素还真却不紧不慢：“素某已将定情之物退回，先生当明吾意。”

　　“吾若说，不明呢？”靖沧浪进逼，素还真退了一步：“先生何必自欺欺人。以你吾现今这种状况，再议此事，岂非惹人笑柄。”

　　“靖沧浪若是在意他人的目光，当初就不会行此惊世骇俗之事。”靖沧浪又逼了一步，素还真再退：“若素某说，素某在意呢？”

　　靖沧浪的话一针见血：“你若在意，当日就不会答应。”素还真沉默片刻，知道这话劝服不了他，改道：“未知凋寒是如何与先生说的？可有把素某的意思带到？素某愿以三个承诺换取这门亲事，以为弥补。”

　　“那……”

　　素还真不等他说话，又紧跟着说：“素某既以三个条件换退婚之事，先生当知素某决心，某些明知不可能的要求就不要提了吧。”

　　“……”靖沧浪默然，凋寒见他时的确未提及此条件，他一看见玉坠子就失了理智，也未问明情况就冲了出来。他无意要素还真除婚约之外的任何承诺，可素还真神色虽恭谨，却态度坚决地连给他开口的机会都拒绝。一思及此，靖沧浪真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他那些茶饭不思、坐立难安都像是场笑话。

　　“为什么？”靖沧浪不明白。

　　却见素还真轻轻扯了扯嘴角：“重要吗？”

　　“你若对吾无意，成亲……前一晚为何到吾房间来？”

　　“事已至此，多言何益？”

　　“为什么？”靖沧浪再问。

　　素还真显然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先生若只会问这个，那恕素某不能远送了。”

　　靖沧浪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他未曾料到素还真居然如此绝情，沉默半晌，才能开口：“……那日与鬼如来在一起的白衣人真的是你？”

　　“先生不是认出来了？”素还真反问道，神色漠然。

　　靖沧浪只觉得心被一点点撕裂开：“吾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逃婚是为了……去见鬼如来？”

　　素还真身体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才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是。”

　　“你我之间，就真的没有一点情份在？”

　　“……先生，请回吧。”

　　声声句句，打破了靖沧浪最后一点妄想。此刻，他只想纵声大笑，笑自己愚蠢，居然会对素还真交出一片真心任他践踏！靖沧浪再看素还真一眼，从怀里掏出那片鱼戏莲叶的小坠子：“此物是吾专为你而做，吾送第一回，你退了，吾送第二回，你还是退了，可见果真是没有缘分。”说罢，将玉坠用力一握，五指再张开时，簌簌白色粉末随风散去。素还真身子一倾，立马顿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张开又紧握成拳，掐着掌心，几乎难以克制自己的心绪。他转过身去，不欲再看：“先生请回吧。”

　　靖沧浪踉跄着走了两步，素还真听着他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心中痛得如刀绞一般，可是此时，他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靖沧浪。他难道能够将他与鬼如来那些事和盘托出，再乞求他的原谅？就算靖沧浪真的原谅了他，他又怎能原谅自己？就算他能够原谅自己，又如何能面对天下众人的目光？

　　靖沧浪说他不畏惧，可是素还真却不敢赌这一把，他宁愿将这份感情斩于当下，也不敢去面对将来靖沧浪可能会有的怨怼的目光。

　　一步，两步，三步……

　　素还真默数着靖沧浪的步子，觉得这每一步都是踏在他的心上。

　　靖沧浪的脚步突然停住了。素还真心里还数着，等着他迈出这第四步，却等来了靖沧浪冷如坚冰一样的声音：

　　“你说，任何要求，皆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