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泽》月云霜曙

31、第 31 章

　　三十一

　　素还真醒来的时候屋里没有鬼如来。他怔怔地望着屋顶，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真是万分可笑。他现在算什么？被鬼如来收藏的玩物吗？明明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遭遇，可是现实往往比他所想的更为难堪，这短短数日竟然如此难捱。

　　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简单洗漱完毕，素还真坐在铜镜前慢慢梳理自己的一头银发，却觉得镜中之人陌生得连他都不认识了。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素还真连转身都没，只是透过镜子看向身后之人。鬼如来给他端来早餐，见他起床，便将拖盘放在桌上，走到他身后。

　　鬼如来自然而然地接过素还真手里的梳子，仔细地梳起来。他梳得很认真，仿佛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将素还真的头发纹丝不乱地束起，用发簪簪好。在这过程中，素还真便从镜子里一直看着他，鬼如来每一个表情都映在镜子中，布满磨痕的铜镜模糊了他的面容，却使他的神色格外柔和。

　　“你到底想要什么？”素还真问。

　　鬼如来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将发簪旋了小半圈，觉得十分完美了，才回望镜子里投过来的眼神：“你猜猜看？”

　　“……”素还真默然，他真的不明白。他有时觉得自己能够触碰到鬼如来的心，有时却又觉得他被层层的坚冰包围，想要触碰只会将自己冻伤。昨天夜里，那个不停侵犯着自己的鬼如来，一再地用言语伤害着自己的鬼如来，跟现今体贴地为他准备早餐、温柔地为他挽发的鬼如来是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令素还真迷惑。完全相反的行为，完全相反的态度，是否因为同一个身体里居住着两个灵魂？

　　鬼如来贴近素还真的脸：“在想些什么？”

　　素还真望着镜中亲昵的两人，心想，这镜中虚伪的表象，真能掩盖其下丑陋的真实吗？

　　他没有避开鬼如来的动作，令鬼如来心中有些讶异，虽然事实上，即便素还真要逃避，也逃不开他的纠缠。此刻，他握在自己手中，这就够了。

　　“吾在想……”素还真突然开口：“若这镜中之人是帝如来，又该如何？”

　　“帝如来……”鬼如来默念着这个曾经的名字，突然大笑起来：“素还真，难道你还对帝如来有何期待吗？吾实话告诉你，帝如来早在与蕴果谛魂一战中已经身亡，消散于无形了。”

　　素还真一怔，立即反过头来看着鬼如来，便听鬼如来一字一顿地说：“帝、如、来、死、了。”

　　素还真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最初的震惊过后，只余冷漠。待鬼如来笑够，他才开口：“帝如来若已消散于无形，那素某眼前之人又是谁？”

　　“素还真你傻了吗？吾乃鬼如来。”

　　“在素还真眼中，从来就不存在鬼如来。”

　　鬼如来神色一变，瞬间已逼近素还真身前，一手钳住素还真的脖子，恨声道：“你说什么。”

　　“素还真眼中，从来不存在鬼如来。”素还真又重复了一遍，丝毫不惧鬼如来的威胁：“鬼如来只是帝如来的过往，是本该消散的不存在，吾眼前的鬼如来，只是帝如来的一部分，帝如来若不在，又何来鬼如来？”颈间的力道明显大了，鬼如来贴近素还真：“你还真敢说。”

　　素还真正欲开口，突然皱起了眉，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涔涔冷汗。看到他的异常，鬼如来略松了手，指下异常的触感令他心中突生不安，再度仔细看去，却见指间溢出滴滴红液，不由一阵错愕。

　　鬼如来赶紧收回手，素还真颈间已是鲜红的指痕宛然，不止是指痕……鬼如来望向自己的手心，不由感到头皮发麻，只见指腹处粘贴着三道人皮，正是硬生生从素还真脖子上揭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