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泽》月云霜曙

23、第 23 章

　　二十三

　　素还真在屋里困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华灯初上，听见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才出门透透气。他虽然并不畏惧其他人如何看他，只是诸种眼神还是少看一些为妙。正巧屈世途给他送来饭菜，两人就坐着聊了会天。

　　主要还是屈世途在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送了多少贺礼来，哪些送了礼却不会亲自参加的，哪些连个消息也没有的，如今又有多少门派到了之类。不过此时出现的都是些小门小派，稍加关注即可，真正要注意的，比如新近崛起的胤天皇朝，潜藏未出的十擘势力皆未露面，妖后倒是派人捎了信，送了贺礼，明日的喜酒却是吃不上了。

　　“妖后是聪明人，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明日的混水她是不会来搅和的。”素还真听了屈世途的话，便如此说。

　　屈世途摇了摇头：“好好一场喜事，弄得跟战场似的，只有你素还真才做得出来。”

　　“吾也只能防范于未燃。”

　　“叶小钗、狂刀等人已经安排妥当，一页书还未出现，不知明天赶不赶得及，万一天佛原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不让他离开可就糟糕了。”

　　“无妨，十擘之人虽未必会到场，忧患深看在靖沧浪的面子上也会出现，他三教仲裁的身份已足够威慑，想要闹事，还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素还真说着，又细细地在脑中梳理一遍，觉得问题不大了，才对屈世途说：“既已尽人事，其他的还看天意如何了。”说着，他又想到，天地自古而分阴阳，他与靖沧浪这事算不算是逆天而为呢？不知明日里会起什么波涛。

　　两人讨论完，屈世途又坐了一会才离开，离去前又仔细吩咐让素还真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送喜服过来，说着又把素还真取笑了一顿。屈世途在他面前难得占到上风，素还真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素还真在房里又看了会书，只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心想着还是早些睡，便去吹灯，正巧看到有一道黑影从门外晃过，不由喊了声：“谁！”推开门去看。他住的是独院，外面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只孤伶伶地有几盏灯火。素还真心里升出几分不安，扯紧身上的披风，将门关上。

　　他正要回到床上，却惊见床上坐着一道黑影，正想开口，对方已然出声：“是吾。”声音是熟悉的温柔敦厚。

　　素还真一怔：“佛首？”没有料到居然是他。

　　自讼星台一会之后，帝如来也好，鬼如来也罢，都在江湖失去了踪影，没想到竟会在今夜现身。素还真举着油灯走近去一照，只见帝如来宝相庄严，心里不由一阵轻松：“佛首已然恢复佛身，真是可喜可贺。”

　　“素还真……”话音才落，趺坐于床上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下一瞬间已是出现在素还真身后：“连你也被表相迷惑，认不出吾了吗？”

　　在帝如来身影消失的一瞬间，素还真已感到不妙，他想也不想回身正欲赞掌，已被帝如来抢得先机近了身，一手握在素还真腕上，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鬼如来！”素还真咬牙切齿道，心里却十分疑惑，帝如来藏一道佛脉于鬼如来意识之中，后经唤醒，已取鬼如来而代之，可是如今看来，竟是鬼如来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难道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你在好奇，吾可以大发慈悲解你疑惑。”鬼如来说着，松开了手：“在求救之前，最好先确定自己能够安然离开，又或者，你该考虑一下吾如今这副形貌，再造杀孽会给帝如来带来什么麻烦。”他并不担心素还真玩什么花样，只是守在门口处防止他逃跑。

　　鬼如来语中的威胁意味甚浓，素还真只有默然，他的确不愿让帝如来为他再受冤屈。

　　“龠胜明峦之主蕴果谛魂是厉族，你可知道？”鬼如来问。

　　“嗯？”此话立即引起了素还真的关注，他早已怀疑蕴果谛魂的身份，只是苦无证据，而且如今蕴果谛魂已卸去峦主一职，更是无从查起。然而听鬼如来的话意，似是对此有十足的把握。

　　“你怀疑吾的话？”鬼如来冷冷一笑：“帝如来天真被他所骗，曾去找他为自己证实身份，被他拒绝，这一点够说明问题了吗？”

　　若是如此……

　　“帝如来曾与蕴果谛魂一战？”

　　“不错。”

　　素还真眉间不免浮现一丝忧色，虽不知蕴果谛魂实力如何，可是既然敢以假冒的身份领导龠胜明峦这么长时间，可见其心机、胆识都超人一等，也必有不凡的功体根基做为保障，就算帝如来全盛时期亦要小心与之周旋，如今帝如来为了压抑自身的杀性，本身功体已是不全，心性又渐受影响不能冷静以对，这一战的凶险可想而知。如此一来，鬼如来为何会再度出现也有了答案。只是连鬼如来的意识都无法压制了，帝如来究竟伤到何种地步？

　　素还真正想着，鬼如来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距离太近，令他心头猛然一惊，急忙就退开几步。

　　鬼如来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他的动作露出满意的笑容，这笑容令素还真身体一僵，不由得就忆起当日心窟之事。

　　“与其担心帝如来，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你以为吾来见你，只是告诉你帝如来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