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泽》月云霜曙

18、第 18 章

　　十八

　　靖沧浪再度出现在推松岩已是好几天以后，一方面是因为妖后与胤天皇朝的事忙，另一方面，则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算再直来直往的性格，也非是完全不通人情事故，上次对素还真说出那番话来，他不安得几宿没睡好觉，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有些期待，偶尔想起来，又觉忐忑。

　　推松岩他来得多了，也不必次次通报，自己就顺着早已踩熟的步法进入，远远地瞧见素还真正和屈世途在说些什么，见着他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站起来迎他，偏又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先生。”

　　反倒屈世途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跟他打着招呼：“靖沧浪来了，坐啊。”

　　靖沧浪依言在素还真对面坐下，便见那人暗地里狠狠瞪了屈世途一眼，接着脚上就被重重踢了一脚。靖沧浪“唉哟”一声，弯下腰去揉腿，一脸不解地看着素还真。

　　素还真脸上更形尴尬，赶紧站了起来：“先生，没事吧？”屈世途在一旁捂着嘴笑，靖沧浪左右看看，倒是有些明白了。想来是素还真本想踢屈世途，却被他躲开，自己做了这无辜的沙包。

　　屈世途得了胜，马上就溜：“我去拿些点心给你们，你们先聊着。”说着便不见人影。

　　素还真一脸愧疚，想要看看他被这一脚踢得怎么样，又有些不敢上前，踟蹰地站在靖沧浪跟前。

　　“吾没事。”靖沧浪说着，又犹豫一会，道：“吾调戏你一回，你踢吾一脚，算是扯平了？”

　　素还真脸上染上一片霞红，呐呐说：“哪有你这样的。”

　　“吾腿疼。”

　　“……”素还真无语，这样耍赖着的靖沧浪令他无所适从。

　　此时素还真正站在靖沧浪面前，两人挨得近，近得靖沧浪能嗅到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莲花馨香：“素还真，吾想抱抱你。”

　　素还真惊讶地看着他，靖沧浪跟他相处，就算是只有两个人的私下场合，也从不逾矩，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倒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靖沧浪见他没有拒绝，便伸手揽过他的腰，素还真一时没站稳，坐到靖沧浪腿上。

　　素还真脸都红透了，撑着靖沧浪的肩就想站起来，没想到靖沧浪将他搂得更紧。

　　“素还真，吾想娶你。”

　　“先生……”

　　“吾想要你。”靖沧浪的话在耳边想起。

　　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凝固在嘴中，素还真的身体瞬间僵硬。这时靖沧浪放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素还真，吾想要你。”

　　搭在靖沧浪肩上的手紧握成拳，因太用力指关节紧绷成白色，素还真深吸一口气，回望着靖沧浪：“素某……不能答应。”说完，素还真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你当知道吾立场之为难，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

　　“吾不知道，吾只知道你过分地压抑了自己。”

　　素还真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先生为何一再这样为难素某？”

　　“这不是为难。”

　　素还真闻言，抿紧嘴唇，并不反驳他，只是神情十分冷淡。靖沧浪没有在意他冷冰冰的态度，继续道：“吾想要三媒六聘迎娶你，想要光明正大地将你纳于羽翼之下，仅是如此而已，难道让你如此难以接受？”

　　“清香白莲自甘坠落，嫁于他人为妇，中原正道颜面何存。”

　　靖沧浪看着他，叹了口气：“为何你就不愿在吾面前放下那些防备，忘了你苦境领袖的身份。”

　　“素某不能忘。”一直平静的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波动与脆弱：“一旦忘记吾如何能对得起为了素某和天下安定付出性命的亡魂，一旦忘记，吾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再度鼓起勇气去面武林的腥风血雨。不是素还真不愿，而是不能。”

　　“素还真……”靖沧浪似乎也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沉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为他分担一些肩上的重量。素还真却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吾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素还真，你有你的理由，吾也有吾的坚持。”

　　素还真望向靖沧浪，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只是语气中掩饰不去疲惫：“若是先生坚持，并非一定要明媒正娶，也可得到素某。”他说这话已是极限，说完便不再开口。靖沧浪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待他回过神来，心中却不由一痛，他并非是为了色相欲望而要娶素还真，却被他这样误解，心中只觉得悲哀，还隐隐有丝愤怒，连带地口气亦强硬起来：“素还真，你这样说未免太小瞧鲲尘千古，吾对你一片真心难道在你眼中，就只觉得靖沧浪是贪恋色欲之人！”

　　素还真抿着唇，仍是一言不发，只有紧握成拳的指尖细微的颤抖泄露出他一丝激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