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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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次和江逸飞的会面让周莉娜疲惫极了。她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自然成眠，此刻在夏日空气的舒缓和单调而快活的蝉鸣声——这是唯一干扰到这里宁静的声音——的催眠下，她终于渐渐睡去。
一个小时后她醒来，整个人已经神清气爽。她在古老的花园中散步，然后决定坐在阳台上，再看一眼美丽夕阳下山之后的这座城市。
但是周莉娜才走过房子，张叔却从屋里走出来，来到她面前：“陈宇浩先生打过电话来，小姐。”
“请他留言。”
“他想同你说话，小姐。”
周莉娜微微耸肩，这个时候她并不太想和瘸爷说话，但是她突然想到，也许他有事情要告诉她。她心里老着到那可怜的男孩儿躺在山坡上，于是她走到电话旁。
“你那儿有冰块吗？”瘸爷问。
“你要我来接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吗？”周莉娜冷冷的回答。
“不完全是，我还想问你有没有金酒。”
“还有没有别的？”
“有。我还要问你，如果我打车过去，你能不能给我一杯调杯酒？”
“我有许多事情要做。”
“那很好，我过来帮你。”
周莉娜有些不耐烦的耸耸肩，让李阿姨准备好调酒的材料，便出去到了阳台上。她急着想尽快离开北京，如今她讨厌这个地方了，可是她也不希望她的离开会引起旁人的议论。也许瘸爷过来也好，她可以问问他。她现在竟然会这么完全的依赖一个向来以不可信任而出了名的人，仔细想想也颇荒谬。
15分钟后，瘸爷已经坐在了周莉娜身边。
瘸爷走在阳台上过来时，和江逸飞形成十分奇怪的对比。江逸飞身材挺拔，有一种天生的尊贵气质，和一种多年来习惯别人服从自己的自信；而瘸爷呢，总是把衣服穿得像汽修工一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吊儿郎当，两只手一贯是插-在裤袋里，总是有种懒洋洋的无所谓、欢欢喜喜而不在意的味道——这一点，周莉娜必须承认，倒是有几分吸引力。瘸爷那带着笑意的嘴和那双黑眼睛的促狭意味，自然不是一个你会严肃以对的人，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周莉娜突然想到，为什么他有那么多缺点（姑且不论他帮了她多大的忙吧），她仍然觉得和她在一起非常的自在？你可以完全做你自己，用不着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主要是因为他对任何欺瞒都十分敏锐，你的虚伪只会让他嘲笑你，其次是因为他自己从来不虚伪。
瘸爷为自己调了一杯酒，一仰而尽，然后舒服的跌进扶手椅中。
他投给她一个调皮的眼神：“啊，亲爱的，这么说来，那个国家中流砥柱拒绝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周莉娜立刻问。
“正确推论而来。我听说他前两天一大早就飞南美了。我猜要不是受了什么打击，丫也不会这么慌张出逃的。我告诉你说泄露秘密是极蠢的事儿，你不可能指望像他那种人能忍受你的事儿。”
瘸爷既然把这事儿讲得这么刻薄，就用不着再把它弄得像出悲剧一样。
于是周莉娜笑了起来，“他表现得很有风度。”
“我绝对相信他表现得像个十足的绅士。”
“他是个十足的绅士。”
“操，那比我还惨。我出身仕绅世家，不过本性不是。”
“你用不着告诉我这件事儿，宇浩。”
“你不会伤心吧？”
“我？不，我不会。事实上是当我和逸飞讨论这整件事的时候，我渐渐归纳出了一个结论，就是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和他结婚。”
“不结婚才好！起先我不想多说，因为你似乎打定了主意非他不嫁。可是如果你真的嫁给了她，一定会无聊到死。我了解女人，你不是那种嫁给中流砥柱、国家大业创造者的女人。”
“他是个很伟大的人，宇浩。”
“我知道。他是个自命为伟大人物的伟大人物。这正是他之所以很奇特的地方，就像成龙扮演成龙一样。”
“宇浩，我想离开这里。”
“好啊，改变一下对你有好处。”
“你对我非常好，我会怀念你的。”
“唉，可是我觉得未来咱们一定会常常见面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呃，因为就我看来，你除了嫁给我以外，似乎也没能做别的事儿了。”
周莉娜坐直身体，盯着陈宇浩：“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从那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儿，我想你已经忘了。但是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向你求过婚的。你不会认为我把你的回答当成定论了吧？你要知道，到目前为止，我求过婚的每个女人都是有定论的。”
“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你现在更不会真心要娶我了。”
瘸爷靠回扶手椅上，抽起烟来，唇上却挂着笑，那双和善的黑眼睛中闪现着亮光，他的语气很随便，你会以为他只是在嘲弄人。
“你瞧，亲爱的，我的长处就是我是个坏蛋。很多人指责我做过的事，我想他们没有错，不过我不认为我伤害过任何人。女人都喜欢我，我又天生热情，其余的事情几乎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既没有权利也没有意愿去责备别人做的事。你知道，我不是个国家大业的建造者，我只是个随兴的人，有很多钱，喜欢追求快活的日子。你说我是个坏胚子，说我游手好闲，那么，来改造我如何？我在南边有片小茶山，那边的经理很不好，所以我把他开除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自己去那里经营管理，倒也不失是个好主意。也许我该安定下来了，你也许会喜欢那里的生活的。”
瘸爷停了一下，要等周莉娜说话，但是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太惊讶了，而他所说的话又太突如其来，所以她只能瞪着他，仿佛她毫不明白。
于是瘸爷又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带有一点儿懒洋洋的味道，好像在说着美好的事情，希望她能听得有趣一样：“你知道，我说我最初的提议是想跟你玩玩，这话没错。你很美丽，而我，即使不是想动你脑筋的人，应该也是个有趣的人。可是那天晚上咱们开车的时候你说了一两件事儿，倒挺感动我的。我忍不住在想：你还挺温柔的人。”
“那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儿。”
“我知道，而且我不妨告诉你，其中有一刻我实在对你很气……”
周莉娜从睫毛底下投给瘸爷一个眼神，“是因为那样所以你才打了我吗？”
“你是说，你下了车以后吗？我打你是因为让你别哭了。”
“可你打疼我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莉娜低下了头。她告诉江逸飞她和那不幸男孩儿之间发生的事情时，他的脸色因为极度痛苦而变暗，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是她觉得使他痛苦的是她竟然玷污了他如此珍视的她的纯洁。事实是，江逸飞爱的不是现在这个周莉娜，而仍然是那个美丽的小女孩儿，那个他送巧克力、那个天真无邪使他着迷的女孩儿。
而瘸爷之所以会挥那一掌，却是出于男性的嫉妒心，这种妒嫉心在他的欲望中却受到了阻碍。说也奇怪，周莉娜突然间明白这件事，竟然给她一种奇异而骄傲的感觉。她忍不住以或许含有些微笑的眼神看了瘸爷一眼，两个人四目相遇。
“可是我不再生你的气了。你知道，你在一团混乱的时候找到我，我很喜欢这样。然后是你冷静以的态度，有段时间是让人很讨厌；你很有胆量，我也喜欢。当然你的表现像是一个十足的白痴，但是却也显示出你有一颗慷慨大度的心。说实话，我遇到的女人当中，有这种度量的不多。所以我爱你，莉娜，非常爱你。”
“男人真奇怪！”周莉娜叹了口气，“你和逸飞，爸爸产两个人都把其实并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看得太重要了。真正重要的事，真正让我心痛的事，是那无亲无故的可怜孩子由于我的过错而死去，曝尸在外。”
“他在那里就在公墓里一样的好。你为他难过也不能使他起死回生，回到一个他无能为力的生活当中来。他对你有什么意义？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明天他跟你在街上擦肩而过，你恐怕也认不出他来。扔掉心中的那些假仁假义吧，‘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卧。’这是老子说的，这可才是大智慧。”
周莉娜睁大了双眼，“你知道老子说过什么？”
“在我虚掷生命的闲暇时刻中，我看了不少书。老子是我最敬重的哲人，他通情达理，对人性有深刻的了解。”
“你常叫人吓一跳，宇浩。我从来没想到你会看书。”
“我不会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放在橱窗里给人看。”瘸爷咧嘴一笑，“我想你会发现，嫁给我不是你以为那么无聊的事儿了。”
周莉娜很高兴找到一句不客气的回话，“我怎么可能希望你会有最起码的忠实呢？”
“那就要看你啦！人家说女人应该有事可做，这就是一件适合你在茶山做的事儿了。”
周莉娜以深思的眼神看了瘸爷一会儿：“你为什么要娶我，宇浩？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爱我，我倒不介意跟你一起去旅行，我们可以开车到北戴河一游。”
“这是一个提议，当然，不过这还真他妈是一个很差的提议。”
“用一个好朋友去换来一个平庸的丈夫，好像代价有些大啊。”
“这话从一个正经女人嘴里说出来，可真好哇！”
“我可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你不觉得我现在装模作样已经有点儿晚了吗？”
“我不觉得，而如果你开始要有自卑感，我可以好好揍你一顿，让你一个月也忘不了。亲爱的，我要的是结婚证书，否则就拉倒。我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
“可是我不爱你，宇浩。”
“我那天晚上就已经告诉你了，只要你肯给你自己一半的机会，你就会爱上我的。”
周莉娜怀疑的看了瘸爷片刻，突然一抹羞怯但微微有些揶揄意味的笑意涌进了她美丽的眼中：“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她喃喃说道，“那天晚上在车里，当那些送菜的人经过我们车子而你搂着我的时候，虽然当时我害怕得半死，但是我现在倒不妨承认，当你的嘴贴上我的嘴时，那种感觉倒不——倒不完全令人不快呢。”
瘸爷呵呵大笑了起来，尽可能的一跃而起把周莉娜拉起来拥吻。
“那么，现在怎么样呢？”
“呃，如果你要坚持要和我结婚……不过我们这样子是在冒很大的险呢。”
“亲爱的，这就是生命的目的啊——去冒险吧！”
【完】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