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mountain

11、第 11 章

　　“但是你不可以在眼看着要登上巅峰的时候把一切丢开，你为什么呢？”周莉娜着急的问道。

　　“听我说莉娜，政府要我做的这个工作是很棘手的工作，需要用到我全部的智慧，需要我完全沉着以对。但是如果担任这份工作，我就会永远担忧东窗事发的一天，当你站在火山口的时候，是无法作出平静且思虑周详的判断的。”

　　“不会被发现的！没有理由会被发现的！”

　　“那把刀，如果警察不嫌麻烦，他们就会发现那把刀是我的。”

　　“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不过很可能是那个人在餐厅里从我的手袋里偷走的。”

　　“是的，我确信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解释他怎么拿到那把刀。但是这样你就必须去解释，而我无法承担这种事情。我不想装腔作势，我不是那种能够说上通篇谎话的人。还有，这不单是你的秘密，也是陈宇浩的秘密。”

　　“你不至于认为他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吧？”

　　“我就是这么认为。他是个无耻的流氓，背景很复杂，成天游手好闲，毫无用处。他是那种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的人，你怎么知道他喝了几杯酒以后会做什么？这个故事太好了，浪费太可惜了。他会私底下告诉某个女人，告诉了一个以后还会告诉另一个，你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呢，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相信我，传到南美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错了，逸飞，你看错他了。我知道他放荡不羁，做事莽撞，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冒那么大的危险救我了，但是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他，他绝对不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他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不像我那么了解人性。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个性绝对会忍不住把事情说出来的。”

　　“可是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么你退不退休还不是一样的？”

　　“也许会有不少蜚短流长，但是如果我在私人机构做事，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是如果我任官职，情形就不一样了，毕竟你犯的是刑事罪。据我所知，这是可以引渡逃犯的罪，而这会是南美那些不友善的国家挞伐我们的良机。你有没有想到，你很可能会被控杀了这个人？”

　　江逸飞严峻的瞪着周莉娜，使她不寒而栗。

　　“我必须光明正大，”江逸飞继续说，“政府信任我，我也从没有让失望过。在他们要我担任的职位上，我和我妻子的品德都不能遭人议论。而如果事发，到时候我不光荣的被审查，那或许会造成最严重的后果。争辩是没有用的，莉娜，我必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江逸飞的语气渐渐改变，他的声音也随着表情的严厉变得刺耳。周莉娜现在明白了，原来此人闻名全南美不只是因为行政能力，也因为毫不留情的决绝。她望着他冷酷面容上的每一条纹路，专心盯着那可能会泄露出他对她真正感觉的眼睛的光芒，一心想要洞悉他心底深处的想法。她很清楚她的告白把他整个人击溃了，他无法同情这种胆大妄为、这种惊人的行为。她毁掉他对他的信任，他永远也不会再对她有信心。但是他不会是收回提议的人，当她出于意志告诉他，她本可以不说出来的事情时，他只能以慷慨大度回报她的坦诚；他已经准备要牺牲自己的事业和名垂青史的机会去娶她，而她略微感觉到他从这种项牺牲的前景中，获得一种类似苦中之乐的东西，这不是因为他非常爱她所以值得这么做，而是因为他的牺牲增强了她的自负。

　　周莉娜对江逸飞了解够深，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因为她的缘故而必须放弃那么多东西，但是她也知道，以他对工作的精力和热情，以他的雄心来说，他会永远为这些失去的机会懊恼。他爱她，不娶她会使他大为失望。但是周莉娜也不无怀疑一件事，就是他如果能够不放弃自己的自尊而丢下她——不管是多么的不快乐——他会现在就丢下她的。他是自己正直人品下的奴隶。

　　周莉娜低垂双眼，不教江逸飞看到她眼中淡淡的兴味光芒。说也奇怪，这种情况让周莉娜觉得有点儿有趣。因为现在她知道了，而且是相当确切的知道，不论情况如何，就算是没有令他害怕的事情发生，就算明天他就被任命为XX大使，她也不想和他结婚。

　　她仰慕他，也感激他，因为他对她自认为非说不可的那些不幸事件很有风度的承担下来，而如果她能够的话，她也绝不愿意伤害他的感情的。她必须谨慎行事，如果话说得不对，他会变得很固执，他是很可以一意孤行、几乎倾全力非娶她不可的。唉，如果情况坏到了极点，她也只好牺牲掉他对她仅存的一些好的评价了。那样做不会使人高兴，但或许却是必要的，而如果到时候他把她看成最最不堪的人，啊，那或许对他还容易些。

　　周莉娜叹了口气，想到了瘸爷。和这么一个无耻的流氓打交道会容易得多了！不论她犯的是什么过错，他倒是不怕事实真相。她打起了精神。

　　“逸飞，我想到我会毁了你这项伟大的志业，就很难过。”

　　“我希望你连想都绝对不要去想。我向你保证，我退休下来绝对不会去想这件事的。”

　　“但是我们不应该只想到自己，你就是这个工作的最佳人选，他们需要你。不论你私人感觉怎么样，你对它是责无旁贷的。”

　　“我还不至于自负到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你知道。”

　　“我对你非常崇拜，逸飞。不过一想到他们需要你时你却弃离职守，这会让我受不了的，那太可惜了。”

　　江逸飞做出细微且不太自在的动作，周莉娜觉得正中下怀。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在目前情况下，接受这个职务会更不光荣。”

　　“但是还是有别的办法的呀，毕竟你没有和我结婚的义务。”

　　江逸飞很快看了周莉娜一眼，快到她无法确定那眼光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也知道这眼光的意思是：老天爷，如果我能脱身的话，你想我会不想脱身吗？

　　但是江逸飞很能控制他的表情，而他回答的时候，嘴上带着笑意，双眼温柔，“但是我要和你结婚，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比这件事更是我想要的了。”

　　“逸飞，我非常喜欢你，也非常感激你，你是我最棒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多么的杰出，多么真诚、善良、忠实，但是我不爱你。”

　　“我当然知道自己比你大好多岁，也明白你不可能爱我像爱一个和你同年纪的人那样。我只希望我能给你一些好处能够多少补偿一些。我非常遗憾在这种情况下我能给你的恐怕不值得你接受。”

　　天啊，江逸飞这样子使得事情变得好困难！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周莉娜是个□□，他要看到她被天谴？哎，这里有一大锅滚烫的热油，她别无选择，只能闭上眼睛往里面跳了！

　　“我要坦白跟你说，逸飞，当你要担任大使的职务时，你会有许多事要做，而我也会有很多事；毕竟我是个凡人，而这个职位也令人羡慕，即使我只是喜欢你，这也足够了。我们将会有许多共同的兴趣，所以我爱你或是不爱你并不太重要。”接下来是最困难的戏份了，“可是如果我们要在南美过平静的日子，从早到晚没有什么事情做，那么唯一可能的情况，就是我要爱你像你爱我那么的深。”

　　“我并没有决定要住到南美去，我们可以住到你喜欢的任何地方。”

　　“那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江逸飞沉默良久。当他再度望着周莉娜的时候，眼神是冷冷的，“你是说你要嫁的是大使，而不是一个靠退休金过日子的平民百姓？”

　　“如果追根究底的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我们就不用再讨论这件事了。”

　　“是啊，讨论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江逸飞再度沉默了。他的面容凝重，但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受到羞辱了，而且他对周莉娜大为失望，但同时也感到了解脱。

　　不过江逸飞绝对不想让周莉娜看出来，终于她从椅子上起站起来：“我没有再待在北京的理由了，除非，当然，你希望我留下来，以备万一有——有那名自杀者的事。”

　　“哦，不用，我想不用了。”

　　“那么我明天就回南美了，也许我现在该向你说再见了。”

　　“再见了，逸飞，原谅我。”

　　“我没有什么好原谅的。”

　　江逸飞握着周莉娜的手亲吻，然后一本正经、庄重的慢慢走在草坪上，一会儿就消失在黄杨树篱后了。

　　不久周莉娜听到江逸飞的车驶离。